孙秀翻云覆雨

深夜两更，更夫的锣声铛铛铛地响彻洛阳街道，他们高亢又略微沙哑的高呼像是在云层上，乍一听无法忽视，但在睡梦中的人们耳中，却又转瞬即逝，很快融化在冰雪般的黑夜里。</p>

洛阳城内此时已是一片寂静，但依然能听到城外时有时无的喧哗声，毕竟城内的宵禁不顾及到城外，城外的夜市依旧在照常活动着。在城外人看来，这是他们难得的特权。但在城内的高官显贵们看来，这不过是庶民们放纵的噪音，在噪音背后，则是庶民们卑贱而不知节制的心。</p>

但在孙秀听来，并非如此。</p>

他倚靠在一根柱子上，一只手端着酒杯，一只手在膝盖上打着节拍，远远地望着城外的风景。</p>

“哎呀呀，哎呀呀，城外的热闹真惹人羡慕啊，如果城内也能这么热闹就好了。”</p>

孙秀此时坐着的地方，是赵王府新修建的五层阁楼顶端。即使在立楼成群的洛阳建筑群中，这座九丈阁楼也显得鹤立鸡群，大概也就仅次于魏文帝曹丕修建的百尺楼吧。其中的装饰富丽堂皇，又远非一般人能够想象。</p>

高楼的栋梁取材自南中的百年杉木，运来的巨木每一根都价值数十金。且所有的门窗都纹有金饰，墙壁上雕刻出各种各样的道教卦象，同时每层楼的大厅里，还挂有历代天师与道君的画像，并且用昂贵的香料涂抹了阁楼的所有角落。其造价之高昂，已经不小于一座城池。</p>

而为了标榜这一点，因此孙秀又将其称作为万金楼。</p>

其中最耗费钱财的，便是这最高的，说些谄媚之语，要么是靠祖辈的余荫，却要骑在所有人头上，何其可悲啊！”</p>

“大家都知道，我孙秀痛恨张华，因为他挡了我的路，可实际上，他挡的何止我一个人的路，他挡的是全天下有识之士的路！”</p>

孙秀似乎真的将在场的气氛有所扭转，哪怕是有一些很瞧不起他的人，此时也露出愤慨的神情来。</p>

而孙秀精神大为振奋，又起身高声道：</p>

“正因为如此，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人也就不是人了，而是河流，永不停歇的狂流！”</p>

“我们代表着全天下人的愿望，为了实现这心愿，只要勇往直前，像狂流一般奔腾起来，就将拥有无穷的力量，任何试图阻挡这条道路的人，都将自取灭亡！”</p>

孙秀这么一鼓舞，在场的所有人都两眼放光，并纷纷低声道：“长史说得不错。”</p>

这时候，孙秀终于再次亮明正题，对众人说道：</p>

“诸位明白了吗？今日我们要为了成就这前所未有的大事业，所以才聚在一起，因此希望大家都要明白，我们要为了造就天下人的福邸，而进行小小的牺牲……”</p>

“明天，就是皇后废除太子的时候，也是太子打算逼宫的时候。”</p>

“皇后想要废除太子，这是可以预料的事情，因为她是只非常残暴的野兽，只想着吃尽所有人，却不懂得感恩。虎毒都不食子啊！可这样的畜生想要杀掉太子，简直连畜生都不是！”</p>

“太子可怜啊！他为了自保，不得不采用逼宫这种手段，可最后得来的是什么呢？答案是母子相残，骨肉猜忌，他哪怕当了皇帝，又能改变什么呢？他没有才能改变这一切。”</p>

“对此，我们既要明白，太子挡了我们的路，他是注定不得善终的。同时更要怀有莫大的慈悲，帮助太子从这无边苦海中解脱出来。他可能会一时怨恨我们，但最终也还是会明白我们苦心的。”</p>

说到这，孙秀的鼠脸上满是悲天悯人的感动，他看向其中一人说道：</p>

“因此，被太子说动的所有外军军官，明天，全部都要扣在军中！一个也不能放走！夷甫公，你办得到吗？”</p>

在场的竟然是太子的岳丈，中领军王衍！他清隽的面容此时看不清神色，只是徐徐说道：“孙长史，只要有名单，一切都好办。”</p>

孙秀哈哈大笑，从怀中掏出一份清单，大大咧咧地递给王衍道：“太子看不清迷障，以为能收买一些人，实际上他身边的人早就被我看透了，您就按这个名单来，明日约他们用膳，担保没有什么变数！”</p>

然后他转首对另一人道：</p>

“太子被废的消息传来后，东宫官员定然群情激愤，满使君，我要你第一时间带兵包围东宫，确保秩序，不出现任何大乱。”</p>

原来司隶校尉满奋也到场了，听到这个要求，他肥胖的脸上微微涨红，说道：</p>

“东宫官员都是官宦后进，人数又多，影响是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