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不知所指的青年故事(1 / 2)

不知所指的青年故事

司马遹小时候曾听祖父司马炎讲过这么一个故事:</p>

从前有这么一个人,请了四个客人来宴饮,都是他的朋友。一人当天有事没来,而主人又话多爱唠叨,宴席上就来来回回地说:“唉,该来的没有来。”</p>

宴席上有个客人性急,听多了便心烦,说道:“这么说,我是不该来的咯?”他当即拂袖而去。</p>

主人追之不及,回来后更加唉声叹气,又道:“唉,不该走的走了。”</p>

这话更不像话,剩下两位客人中有个度量浅的,也坐不住了,气恼道:“那我是该走的了?”</p>

主人又去留,但实在留不住,只好对着背影长叫说:“我说的又不是你……”</p>

这下最后一位朋友也留不住了。</p>

不知为何,司马遹,他往往一日就能融会贯通。这当然离不开他的聪明,但也更证明了他的刻苦。</p>

俗话说读史书可以明智,随着书读得越来越多,司马遹很快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有一个对自己恨之入骨的继母,她还出身自全国第一的士族。</p>

这意味着自己将面对一个空前强大,史无前例的外戚。</p>

而在外戚之外,还有十数个掌握实权的宗室,数十个尾大不掉的世家。</p>

他心想:或许只有效仿楚庄王,韬光养晦,和光同尘,才能在登基后有所作为吧。</p>

于是他开始心无旁骛地扮演一个傻瓜,一个随心所欲不拘一格又不成一事的傻瓜。他知道祖父对自己的期望之高,几乎是将整个国家的未来都押在了自己的命运上,因此,他不能有常人的情感,不能正常地哭,正常地笑,甚至连情感也是多余。他也确实这样做到了,在司马炎去世的那一天,十三岁的他在杜鹃丛中游戏,似乎根本感受不到悲伤。</p>

但等到两个月后,父亲司马衷已然登基,祖父司马炎的棺椁也送入峻阳陵内,他在册封太子的典礼上茫然四顾。周围站满了人,黑压压地好像一片漫无边境的海。而司马遹的眼神如做梦般四处游荡,寻找着什么。</p>

他在寻找他的祖父。</p>

他知道,司马炎看到自己身穿皇服的模样,一定会非常高兴,因为祖父从小就是这么说的:“想看见沙门成为太子,成为天子。”</p>

在这样一个重要时刻,他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跟祖父说,他想告诉祖父:我已经做太子啦,我以后一定会战战兢兢,殚精竭虑,成为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皇帝!即使是千载之后,后人们读史书提起,也会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的那种皇帝。</p>

这是一种单纯的少年志气,在这么多仰视他的人面前,他只想对一个人立誓,然后再用行动去证明。</p>

然而,司马遹没有看见那个身影,在眼神掠过现场的所有人,包括那个眯着三角眼的继母,懵懵懂懂的父亲,还是没有找到想见的那个身影。</p>

直到这时,他才恍然惊醒:原来祖父他,真的已经去世了。</p>

两个月前,司马遹在广陵王府听到祖父死讯的时候,他并没有产生什么实感,只是仍然沉浸在卧薪尝胆的扮演中,甚至在出席祖父的葬礼时,他哭都没有哭。没想到在两个月后,“祖父死了”这样的感觉才兜兜转转地绕了回来。</p>

“该来的没有来。”</p>

这一刻,他感觉心中说不出的空。</p>

而朝堂的公卿们看着司马遹一表人才的模样,忍不住点头称赞说:“这才是我们晋室的太子。”</p>

可司马遹却觉得索然无味,在当日以他为中心的宴席上,他却借口不胜酒力,早早地退走了。</p>

接下来的岁月,司马遹对洛阳的政局冷眼旁观。</p>

随着三杨的倒台,司马玮与司马亮的同归于尽,他果然见证了继母的夺权执政,紧接着,又是后党对整个洛阳的高压执政,以及各地层出不穷的灾难与民变。</p>

元康五年闰月庚寅,武库大火之后,有官员上表说:“白虎出七星,武库火而氐羌反,这是大不吉之兆。朝中必是有乱政之事,望陛下应天道而肃理之。”</p>

言下之意,其实是希望皇后能够稍加改过,为国自新。</p>

结果那个官员很快就以妖言之罪下狱。官员的家属求到司马遹这里,希望司马遹能够搭救一把,但司马遹却表现得无动于衷。</p>

这并非是他真的无动于衷,而是因为他越来越明白,自己其实什么也做不到。</p>

说起来,这还是他从祖父说的这个故事中领悟的道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