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歌牌」

汨汨的水流源源不断自水龙头内涌出，冲刷着杯壁和手指。</p>

真澄洗干净了一只玻璃杯，将其和另外三只摆在一列。</p>

春日的午后，阳光被店门前拥挤的香樟叶割得零碎，柔和的光线映在杯面，扩散到杯体上，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p>

他往玻璃杯里倒入麦茶，然后用托盘全部端起。店里装修还在持续着，三个女生正坐在离装修工人施工处比较远的一张桌边。</p>

神代凛音和濑野麻美面对着而坐，身子微微前倾，视线在桌面徘徊，似乎在观察着什么。</p>

走近后，真澄放下麦茶，继而看到桌面上整齐排列的歌牌，原来是在玩歌牌打发时间。</p>

是他上次在便利店抽中的那副，当时随手放在桌上没管。</p>

“谢谢。”</p>

递给凛音时，少女抬起澄净的双眸，轻启唇齿向他道谢。</p>

真澄定定地凝视她通透的眸色，眼底的紫水晶像是被春日过筛，不像玻璃杯的闪光那样强烈，显得朦胧而柔和。</p>

“那我开始了？”</p>

久远未来用轻柔的口吻示意游戏开始，接着从牌堆里拿起一张歌牌，樱粉色的唇瓣微张，咬字清晰地念出上面的和歌。</p>

“当初无邂逅——”</p>

几乎就在她念出头几个假名的瞬间，凛音眸中紫水晶的颜色骤然流溢起来。</p>

真澄眼前“唰”地掠过残影。</p>

回神后，视线重新聚焦在神代凛音修长细白的手指上。</p>

她手里正握着刚才写着那句诗下半句的歌牌。</p>

当初无邂逅，何至动芳心。</p>

“好快。”</p>

三个人都被她的迅捷和精准惊讶到了，麻美慢悠悠地喝了口麦茶，压下惊讶后说：“好浓。”</p>

歌牌是岛国传统的一种纸牌游戏，比较常见的是小仓百人一首歌牌，歌牌上印着取自和歌集《小仓百人一首》中的和歌。</p>

比赛规则是一对一竞技，各自从100张牌中选择25张歌牌，在诵读者读出和歌的上半句后，玩家争夺写着下半句的歌牌，最先清空自己的牌堆者判获胜。</p>

是考验记忆力，反应速度和体力的游戏。</p>

“满院非白雪——”久远未来接着念道。</p>

“——风雨催落花。”</p>

“万事应有定——”</p>

“——蜉蝣羡久长。”</p>

一连几回合，都是凛音快速而准确地触牌，她面前的牌堆已经快被清空了。</p>

而在她的对面，麻美眼花缭乱地看着几十张摆在一起各不相同的牌，眼睛仿佛变成蚊香圈，嘴里抱怨：“这都是什么啊，我连假名都没看清，小凛音就触牌了。”</p>

“麻美姐。”久远未来将读完的歌牌轻轻放到桌上，叹息道：“你其实一首和歌都背不下来吧？”</p>

“别这么说，我姑且还是记得一首的。”</p>

“哪一首？”</p>

“我想想……”</p>

麻美很认真地在回忆：“隐约雷鸣，阴霾天空。但盼风雨来，能留你在此。”</p>

她努力用很深情的语气读着，轻柔摇曳的刘海在脸上烙下怅惘的痕迹，好像已经沉浸在和歌的意境里。</p>

真澄对这首和歌也有印象，好像是叫雷神短歌，记得下一句是……</p>

“隐约雷鸣，阴霾天空，即使天无雨，我亦留此地。”</p>

念完后，麻美得意地扬起唇角看着三人，“怎么样？”，没想到三个人都用傻眼的眼神瞧着她。</p>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难道是因为我的才华刮目相看了？”</p>

“麻美姐……”久远未来用有点无奈地语气回答说：“这首叫雷神短歌，是出自万叶集里面的，不是小仓百人一首。”</p>

“呃……有区别吗？万叶集应该和百人一首是包含关系吧？毕竟万比百大呀。”</p>

真澄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三人哑口无言的视线令麻美眉梢略微下垂，怅怅地盯视桌上的歌牌。</p>

“还继续吗？”</p>

久远未来问。</p>

“最后一次。”接连的失败已经让麻美兴致阑珊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