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温泉里的女子会 」

“呜哇！是天国啊！”</p>

“是温泉啦，麻美姐。”</p>

“嗯嗯，温泉天国。”</p>

麻美说着跳进温泉，热水满溢而出，溅起的水花让千爱露出嫌弃的表情。</p>

“麻美姐，这是浴池，不是泳池诶。”</p>

“有什么关系，反正是私汤，而且宽广得跟泳池没两样。”</p>

“这和私汤还有大小没关系啦。”</p>

千爱深深吐出一口气。</p>

“真是的，明明刚才还是没精打采的样子。”</p>

“因为享用了美味的温泉料理，现在已经满血复活了。”麻美面露笑容说道。</p>

“嗯，看得出来。”</p>

青梅少女以手指戳了戳她微腴的小腹。</p>

那里柔软得像是要把指尖吞没，像是从水中升起的温蒂尼的小肚子。</p>

“啊！小千爱也变得坏心眼了！”</p>

麻美慌张地把身子沉到肩部的位置，因为动作幅度很大，千爱忙用手掌遮住脸，以免被水花溅到。</p>

“我又没在嘲笑麻美姐。”她嘟起唇。</p>

然后话音蓦地一滞。</p>

润湿的眼睫微微颤抖，千爱的视线落在水面上，那里似乎有东西浮起来了。</p>

她突然夸张地叹了一口气。</p>

“怎么了？”麻美困惑地侧着头。</p>

“麻美姐的身材，真的很夸张诶，而且个子也很高挑，老实说，根本不像是亚洲人。”</p>

“小千爱不也是混血儿嘛。”</p>

“我的个子和身材是拉美人之耻。”千爱接二连三地叹气：“麻美姐都比我更像，尤其是……安第斯山脉。”</p>

“哦呀，羡慕了？”麻美语气调侃，唇角勾起愉悦的弧度。</p>

“……是有一点羡慕……”</p>

这么说着，千爱的视线接着在其他女生身上流转，凛音和海月都静静地把身体浸入水中，头发用毛巾裹着扎成丸子头。</p>

“不，其实是羡慕死了。”</p>

角落，黑川澪先是沉默，然后把下巴也泡在温泉里，“咕噜咕噜”地呼出气泡，黑曜石般的眼眸眯起。</p>

“澪，温泉水不能喝。”凛音出于好意提醒。</p>

“我才没喝……咳咳咳！”她赶紧浮出水面。</p>

凛音浅浅叹息，然后转过头，对千爱轻声说道：“那种事没什么好羡慕的。”</p>

“没错没错。”麻美点头附议：“肩膀容易酸，又非常挑衣服，夏天穿得宽松会显胖，冬天穿贴身的毛衣又很煽情，运动也不方便……”</p>

她自如地列举出一大堆烦恼。</p>

“其实我也明白啦。”青梅少女忧愁地叹气：“不过，总觉得自己的女性魅力有些贫瘠呢。”</p>

“我认为魅力不是那么肤浅的东西。”凛音以非常认真的表情说道。</p>

“是吗。”</p>

“可是男生的想法一般都很肤浅吧。”</p>

“真澄不是那么肤浅的男生！”黑川澪闻言插嘴说道。</p>

其他几个女生一脸古怪地看她。</p>

“呃，我没在说真澄哥啦！”</p>

千爱脸上浮现出局促的表情，这解释听在其他女生耳中有些苍白无力。</p>

“算了，当我没说吧。”</p>

“……”</p>

气氛陷入微妙的沉默。</p>

麻美响亮地合掌，打破沉默。</p>

“对了，我们来开女子会吧。”</p>

“女子会？”千爱眨眨眼。</p>

“没错。”麻美接过她抛来的疑惑眼神，洋洋得意：“温泉女子会。”</p>

“其实麻美姐就是想聊天吧。”</p>

“诶，也可以这么说啦，毕竟除了和社团的学姐之外，我其实没正儿八经地参与过呢。”</p>

“好啦，大家都靠近一点。”</p>

“澪小姐？”</p>

“我就不用……”</p>

“诶，来嘛来嘛，大家一起愉悦。”</p>

麻美硬拉起她的手臂，把黑川澪拽过来。</p>

“麻美小姐，请别这样拽我。”虽然这么说着，她却没怎么抗拒。</p>

或者说在底部铺着光滑瓷砖的私汤温泉，即便蜷紧足趾勾地，也找不到着力点。</p>

“澪姐姐不适应这样的场合吗？”</p>

“为什么这样说。”</p>

“因为我看你一直护着胸口，把肩膀沉在水下，这在心理学应该是不安的表现吧？”</p>

黑川澪无语似的看了一眼千爱，青梅少女脸上一片懵然。</p>

“就当是这样吧。”她语气有些无奈。</p>

“……我确实不太适应这样的场合，或者说没怎么经历过。”</p>

黑川澪掌心捧起一洼温泉水，眼角有些凌厉的双眼注视着掌纹漾起的涟漪，抿起双唇。</p>

“不过，都是出于我自己的选择。”</p>

在热气氤氲的衬托下，白嫩的肌肤染成桃色，显得格外艳丽的同时，没有一丝锐利，散发出和淡淡雾霭一样的孱弱与缥缈。</p>

“澪姐姐，该不会以前也不怎么合群吧？”千爱迟疑着开口。</p>

“嗯。”</p>

她轻轻颔首，下一刻又疑惑地微侧螓首：“也？”</p>

千爱笑着点头。</p>

“因为繁星的大家，全都是朋友很少，在学生时代都不怎么合群的人啊。”</p>

“凛音的话我最了解了，在学校里总是独来独往，从来没见过她和固定的朋友走在一起。”</p>

黑发少女表情波澜不兴。</p>

“麻美姐的话，除了料理研究部的学姐，应该就没有其他朋友了吧？”</p>

“游荡的孤高灵魂不需要羁绊之地。”麻美得意地挺起胸膛。</p>

“至于海月……”</p>

“我有……很多朋友……”</p>

海月吐出孱弱的低喃。</p>

“哦？”</p>

水母少女把指尖从水里伸出来，柔软的指腹因为在温泉里泡久了，变得有点皱，掰着指头认真数起来。</p>

“……梢，凛音，麻美，千爱，黑川，还有……”</p>

“嗯嗯，知道小海月有很多朋友啦。”千爱轻笑着抚摸她的手臂。</p>

指尖温柔地陷入肌肤。</p>

“包括我自己……其实也不例外，别看我现在这个样子。”</p>

她触碰回忆时的语气渐轻，但没有深入讲述的意愿，歪着头，重新看向黑川澪。</p>

翡翠色的眼眸里仿佛有着无尽的温柔。</p>

“所以，我也很想和澪姐姐打好关系。”</p>

现在的千爱，眉眼弯弯，是一名美丽，可爱，善良，柔和的少女。</p>

有那么一瞬间，黑川澪在她身上看到了似曾相识的身影。</p>

她装作不以为然地别开脸说道：“打好关系的话，我并不排斥……”</p>

“嗯嗯。”</p>

千爱露出安心般的表情，满意地点头。</p>

“只要你们不和我抢真澄……”</p>

“等下！不要说这种不合时宜，破坏气氛的话啦。”</p>

不合时宜，破坏气氛吗，黑川澪自己也这么觉得。或许其他人在这样的场合，会像漫画里说出闪闪发光，让人温暖的话，然后握紧对方的手。</p>

但她认为，自己闪闪发光的，只有这头蜜金色的长发而已。仅此而已。</p>

“我倒想问问，你们对我的真澄都是什么看法？”</p>

她环视几名女生。</p>

“我不认识「你的真澄」。”凛音在这几个字眼上咬的重了一点，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冷淡表情：“只认识繁星的少东家和咖啡师。”</p>

“哦呀，终于要开始聊女子会话题了吗？”</p>

麻美的眼眸眯成弧形：“是最常见的恋爱话题呢。”</p>

“恋爱什么的……”</p>

在温泉里真的很容易泡红脸，像千爱现在这样。</p>

“明明大家都没有谈过恋爱。”</p>

“我谈过。”黑川澪淡淡地说道：“和繁星的那位少东家兼咖啡师。”</p>

凛音不动声色地甩了甩手，随着她的动作，水面泛起涟漪。</p>

“哎，小千爱真是完全不懂啊，就好比最擅长安慰的人，往往都是受伤最深的人，恋爱这东西，当然是没谈过的人才聊得最起兴啊。”麻美说的理所当然。</p>

“哼，是麻美姐才能说出来的歪道理，这次你怎么不把这句话，安在太宰治身上？”</p>

“同样的招数我可不会用第二次。”麻美摇晃手指，同时转向凛音：“小凛音看过很多书吧？太宰治有说过类似的话吗？”</p>

“嗯……”凛音沉吟片刻，说：“太宰治在《斜阳》里写过：「人是为了恋爱和革命而生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