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在东京，他和她的故事（4）」
——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在一起。</p>
这句话突然浮现在脑海中。</p>
不，一点也不突然。刚才和麻美在新宿御苑散步的路上，真澄一直在想这件事。</p>
回想起与咖啡店的三个人初次见面时，唯独麻美对自己的态度最热情。</p>
一开始，真澄只以为是她的性格如此，可靠近后相处久了，总觉得不仅仅是这样。</p>
不管是缓和自己与神代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有意无意地向他透露神代的过往，还是试图消除自己与父亲之间的芥蒂。</p>
她的所作所为，和表现出来的善意，都已经超出自来熟的范畴之外了。</p>
“真澄君果然很敏锐啊。”</p>
麻美的笑容懒洋洋的，在昏暗的灯光下有一种微醺的醉意。</p>
“不过，这就说明真澄君其实一直有在偷偷关注我吧。”</p>
“如果我没想起来，你就打算一直瞒着我？”真澄问。</p>
“说瞒这个字眼也太过分了吧，明明是真澄君没认出我。”麻美不满抗议，“我可是一直在等着真澄君什么时候自己发现哦。”</p>
“如果我一直想不起来呢？”</p>
“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从你带我来这里的那一刻起，这个可能性就已经不存在了。”</p>
她把目光投向不远处的舞台，原本是打算以平常的口吻来说出这句话，可听起来却很感慨。</p>
“好怀念，三年前的这个时候，我也是坐在这张长凳上，听着真澄君的歌声来着。”</p>
“话说回来，我和真澄君这算是旧友重逢吗？”麻美半开玩笑似的说。</p>
“也许吧，其实我并没有多少这种实感就是了。”</p>
真澄想了想，说道：“倒是在草津再次见到你的时候，有类似的感觉。”</p>
“诶，可我们才分开不到一周吧。”麻美语带揶揄地说：“真澄君是不是太依恋我了？”</p>
“我第一次见到真澄君的时候，还以为你是个一本正经且认真的人呢。”</p>
“我当时给你留下的居然是那种印象吗？”</p>
“嗯嗯，而且很有骨气，明明晚上就是正式演出了，票还没卖光，却在我提出要包下所有门票时，想都不想就一口回绝了。”麻美眯眯眼笑。</p>
“关于那件事，其实和你分开后，我就有点后悔了。”</p>
“后悔什么？”</p>
麻美不明就里地侧过头。</p>
“后悔自己没收下那笔钱。”</p>
“我当时和你撒了谎，其实剩下的门票不是5张，而是15张，只是为了打肿脸充胖子才这么说的，结果最后也没卖出去。”真澄自嘲。</p>
“等一下！真澄君。”麻美连忙叫停他，傻眼道：“不要破坏我们初遇时的美好回忆啊。”</p>
“我以为早就破坏得差不多了。”真澄耸耸肩，“毕竟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一些片面的印象很容易祛魅吧。”</p>
他这么一说，麻美便露出柔和的浅笑。</p>
“是这样没错呢。”</p>
“听真澄君一说，倒也不是件坏事。”</p>
真澄摇头，“那是怎样？”</p>
“毕竟只有粉丝对偶像才需要保持距离嘛，避免因为接触过近，而产生形象幻灭。”</p>
“我可不会满足于只做真澄君的粉丝哦。”</p>
麻美微微一笑，视线静静落在舞台上正在唱歌的乐队，细致的手指轻柔抚摸长凳光滑的表面。</p>
真澄也望向自己的手边，木纹很鲜艳，似乎能闻到护木漆的味道，大概是重新刷过漆。</p>
嗡嗡——口袋里的手机传来震颤。</p>
他点开邮件，眼神掠过上面的内容后，忽然开口叫麻美的名字。</p>
“麻美？”</p>
话音落了个空。</p>
真澄抬起头，看见麻美一瞬间流露出怔忡的表情，轻柔摇曳的刘海在脸上烙下阴影。</p>
“我说麻美，你有在听吗？”</p>
“啊？抱歉，我在想别的事。”</p>
麻美下意识地向真澄道歉，真澄无奈地叹了口气。</p>
“刚才编辑给我发了地址，要我们去那里找她。”</p>
“诶，这么快就讨论出结果了吗？”麻美愕然睁大眼眸，接着问道：“那是要回不死川书店？”</p>
“不，这个时间编辑部已经下班了。”</p>
“那是要去哪里？”</p>
“柏市。”</p>
柏市位于千叶县西北，隔着利根川与茨城县相望，距离东京约30公里。</p>
真澄和麻美抵达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秋色弥深，夜里霜寒露重。</p>
“嘶~怎么感觉这里比东京还冷。”</p>
高跟鞋踩在柏油路上的声音，在夜路上听起来格外响亮。</p>
真澄把麻美瑟缩肩膀，不断跺脚的畏寒姿态看在眼里。</p>
“再忍耐一下吧，前面就是编辑住的地方了。”</p>
“嗯。”</p>
麻美小姐没精打采地点了一下头。</p>
“话说，编辑的收入很低吗，町田小姐怎么会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p>
远离柏站的老城区，四野一片寂静，一户建的住宅零星分布在稻田之间，荒凉程度和草津的下寺町有的一拼。</p>
两人并肩，行走在这样昏暗的夜景当中。</p>
“这次要见的编辑不是町田小姐。”</p>
麻美错愕：“不是町田小姐？那是哪位？”</p>
“是位叫做「饭田绫乃」的女编辑，在不死川文库的漫画事业部工作。”</p>
“漫画？”</p>
“真澄君……这是怎么一回事？”</p>
无法掩饰困惑，麻美抬头看他。</p>
“简单来说，编辑给了我两个选择。”</p>
真澄解释：“按部就班出版文库本，第一卷的插画师可以由我指定，之后再视销量考虑。”</p>
“另一个呢？”</p>
空气的另一端传来吞咽的声音。</p>
“一次面试机会。”</p>
“面试机会……”</p>
沉默片刻后，麻美的声音明显低沉下来，夹杂着叹息般重新开口。</p>
“给我的吗？”</p>
“不是。”</p>
真澄不假思索地否定道。</p>
“是我们两个。”</p>
“由咖啡郎担任原作，由龙神院三千代担任作画，在不死川文库的网站上连载漫画，编辑部愿意给这样的组合一个面试机会。”</p>
“虽然不是在不死川的漫画周刊上，但我也认为，这是一次宝贵的机会。”</p>
“……这样啊。”</p>
麻美一字一句地喃喃低语，静静垂下眼帘，沉默了很久，让人感到不安的沉默。</p>
这个结果能让她的努力有所回报吗？真澄低头凝视麻美的脸，企图探索她的心情，可由于黑暗，真澄看不到麻美的样子。</p>
他很想知道，她现在究竟是怎样一副表情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