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火谣
晨光熹微时,云昭已经赤脚站在了齐膝深的海水里。</p>
冰凉的海水漫过小腿,他双手提着渔网的铅坠,腰身扭转,将网撒成一个完美的圆形。渔网入水的"哗啦"声惊起了几只海鸥,它们扑棱着翅膀掠过水面,发出不满的鸣叫。</p>
"昭小子,今天手气不错啊!"</p>
粗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云昭回头,看见王大叔撑着竹筏靠近,筏上放着几个湿漉漉的蟹笼。老人古铜色的脸上皱纹纵横,像极了被海水冲刷千年的礁石。</p>
"王叔早。"云昭擦了把额头的汗水,"昨晚下了小雨,今早水流正好。"</p>
王大叔撑着竹篙靠近,浑浊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你这撒网的手法,比你爹当年还利落。"说着从腰间解下一个葫芦扔过来,"喝口姜汤暖暖胃,秋分后的海水凉着呢。"</p>
云昭接过葫芦,辛辣的姜汤顺着喉咙滑下,顿时驱散了清晨的寒意。他注意到王大叔竹筏上的蟹笼空空如也。</p>
"王叔,东礁石那边..."</p>
"知道你想说什么。"王大叔摆摆手,"李财主家的管事前天就放了话,东边那片礁石区今年归他们收租,咱们这些散户只能在西边浅滩碰运气。"</p>
云昭握紧了手中的渔网。东礁石区盛产青蟹,往年都是全村共享的渔场。自从去年李财主买通县衙师爷,硬说那片海域是他家祖产后,渔民们的日子就更难过了。</p>
"我娘说,十年前那场大风暴前,海鸟都往山里飞。"云昭突然说道,目光投向远处盘旋的海鸥群,"这几天海鸥特别多,却都在近海打转。"</p>
王大叔脸色微变,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竹篙上的旧刻痕:"老话确实这么说...不过现在才八月,离飓风季还早。"</p>
两人沉默地收着各自的渔网。云昭的网上挂着几条银光闪闪的鲻鱼,还有一只误入网中的小章鱼。他小心地把章鱼放回海里,这小东西喷出一股墨汁,迅速消失在礁石缝隙中。</p>
"心肠太软可当不好渔民。"王大叔摇摇头,"那章鱼能卖两文钱呢。"</p>
云昭只是笑笑,把鱼装进腰间的鱼篓。当他弯腰时,挂在脖子上的贝壳项链从衣领滑出,在晨光中泛着珍珠般的光泽。</p>
"还戴着呢?"王大叔的眼神柔和下来,"你爹当年从深海带回来的月光贝,全村就找到这么一枚完整的。"</p>
云昭指尖轻抚过贝壳表面的螺旋纹路。父亲留给他的东西不多,这条项链是他最珍视的宝物。据说月光贝只在海底极深处生长,能保渔民平安归来。</p>
日头渐高时,云昭提着鱼篓踏上归途。沙滩上已经热闹起来,妇人们三三两两蹲在礁石边挖牡蛎,孩子们在浅滩追逐退潮留下的鱼虾。见到云昭走来,几个半大孩子立刻围上来。</p>
"昭哥!今天教我们打绳结吧!"</p>
"昨天那个渔网修补的法子我还没学会..."</p>
"我娘说请你晚上来家吃饭,新腌的咸鱼好了!"</p>
云昭挨个揉了揉孩子们乱蓬蓬的脑袋,答应晚饭后在海神庙前教他们渔家技艺。这些孩子大多没了父亲,十年前那场风暴带走了村里十六个壮年男子,留下满村的孤儿寡母。</p>
转过一片红树林,云昭看见了自家的小屋。石头垒的墙,海草苫的顶,虽然简陋却被母亲收拾得干干净净。屋前那棵歪脖子槐树下,林氏正坐在木凳上补衣服。</p>
"娘,我回来了。"云昭把鱼篓放在石桌上,"有两条大鲻鱼,中午炖汤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