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想找雍建秋。</p>
但张家口丢了，华北一带战线进一步被十一、十二集团军压缩，宿北那边国军也在疯狂反扑粟将军。</p>
战火一天比一天激烈。</p>
医药、军火、粮食就像个无底窟窿。从黑市、国军手里买，往往都是溢价，运输还得各方打点。</p>
饶是雍先生女儿在北美开矿，也是捉襟见肘了。</p>
“哎。</p>
“都怪我！”</p>
罗安屏懊恼的拍了下大腿，然后满眼期待道：</p>
“则成同志，一切靠你了。”</p>
余则成点了点头，沉默而稳健的走了出去。</p>
……</p>
回到站里。</p>
余则成四下看了一眼，来到了洪智有的办公室。</p>
“老陆也在呢。”他笑眯眯的打招呼。</p>
“没事，就过来发发牢骚。</p>
“听说了吗？”</p>
陆桥山笑问。</p>
“什么？”余则成一脸好奇。</p>
“李涯请了两个厨子。</p>
“一个川菜师傅。</p>
“一个徽菜师傅。</p>
“据说还要把八大菜系的掌勺全请齐了。</p>
“咱们这位李队长，袁佩林丢了，他还有心思研究美食。”</p>
陆桥山不屑摇头道。</p>
“民以食为天嘛。</p>
“海青天还有买猪肉的时候呢。”</p>
“李队长在延城黄土吃多了，想改善下伙食能够理解。”</p>
余则成笑道。</p>
“这不算啥。</p>
“李涯住的谁的房子？”陆桥山眨眼干笑。</p>
“马奎的啊。</p>
“智有亲自给他置办的家什。”余则成道。</p>
“我在行动队的人说。</p>
“李涯在家里请他们吃饭，枕头边还放着周根娣没收走的照片框。</p>
“天天搂着做美梦呢。</p>
“你说这人长得也不赖，又身居要职，自己娶个媳妇不好吗？</p>
“净干这种龌龊事。</p>
“小人就是小人，打再多发蜡，西装再光鲜，也藏不住那股子土气。”</p>
陆桥山摇头嗤笑。</p>
“确实有点过分了，也不怕马奎晚上来找他。”余则成调侃了一句。</p>
“要不古人说，饱暖思欲呢。</p>
“这人穷怕了，酒色财气，色永远是在温饱之后的事。</p>
“现在娶个媳妇，都是拖家带口的，爸妈、兄弟姐妹沾上了，不管不行，那都得钱。</p>
“李队长不娶，图个照片乐子，这叫经济实惠。”</p>
洪智有听的也是乐了起来。</p>
甭说。</p>
李涯关于成家立业这一点，是有觉悟的。</p>
“对了，老陆，齐大福审的怎样了？”洪智有问。</p>
“那不用说。</p>
“嘴都给他撕烂了，总算是出了老子一口心头恶气。</p>
“而且，审不审这事都已经定性了。</p>
“必须是齐大福勾结党通局，害死了袁佩林。</p>
“站长也是这个意思。</p>
“没法，某人背后是建丰，出了这么大事，那必须是齐大福当替死鬼啊。</p>
陆桥山眼神一厉，旋即又温和笑了起来。</p>
“做长官的艺术嘛，舍小保大。”余则成道。</p>
洪智有给二人续了杯茶。</p>
他看出来余则成有事。</p>
不过，老余不急，自己自然也不用急。</p>
听听乐子也挺好。</p>
“我很奇怪啊。</p>
“你说袁被杀这么大事，站长咋捂着不上报。”</p>
说到这，陆桥山低声道：</p>
“我给郑局长打过电话了。</p>
“他让我别管。</p>
“你说这啥意思？”</p>
“啥意思？上边不想闹大吧。”余则成知道但不说，引着陆桥山自个吐出来。</p>
“屁。</p>
“咱和中统是宿敌，有这好机会，毛人凤能放过？</p>
“依我看，绣春楼死的那个不是袁佩林。”</p>
陆桥山说出了看法。</p>
“老陆，可不敢乱说。</p>
“站长、乔站长精心布置的局，怎么可能是假的？”</p>
洪智有一本正经的提醒。</p>
“我一开始也不信啊。</p>
“但事实就摆在这，我也被李涯他们给骗了。</p>
“你等着，等了结了党通局的事。</p>
“李涯肯定还会立大功。</p>
“这人阴啊。”</p>
陆桥山说到这，起身道：</p>
“不说了，站长让我去民调局开会，快到点了。”</p>
“老陆，你还说站长不器重你。</p>
“好多人做梦都求着能开会露脸。</p>
“这大大小小的会，有头有脸的事都让你办了。”</p>
余则成打趣道。</p>
“嗨，劳苦命。</p>
“走了！</p>
“等着吧，敢耍我，丢了的手艺我迟早得找回来，袁佩林藏不住的。”</p>
陆桥山撂下一句狠话，走了出去。</p>
“有事？”洪智有关上门，倒了陆桥山的余茶问道。</p>
“有。</p>
“我跟上边接过头了，他们没钱赎人。”余则成很无奈的说道。</p>
“没钱，那还谈啥？</p>
“站长可不是开佛堂的。”</p>
洪智有看着他，无语的翻了个白眼。</p>
“他们是真没钱。</p>
“雍先生手头现在也紧。</p>
“我是真没法了。</p>
“要不还是把人头算到党通局，让他们掏这钱得了。”</p>
余则成有商有量的笑道。</p>
“也只能这样了。</p>
“我去跟站长谈谈，看他能不能松口。”</p>
洪智有道。</p>
“靠你了，老弟。”余则成感激道。</p>
来到站长室，吴敬中正在批阅文件。</p>
“站长，党通局那边找人同我接洽了，孙传志表示愿意赎人。”洪智有道。</p>
“还算他识相。</p>
“他想怎么赎？”吴敬中问。</p>
“他说愿出每人十根金条，赎回两个手下。”洪智有道。</p>
“两个？</p>
“红票联系上了吗？”吴敬中问。</p>
“红票那边也让雍先生传话了，说……说拿不出钱。”洪智有道。</p>
“红票会没钱？</p>
“雍建秋不是家里有矿么？他怎么会缺钱。”吴敬中不满冷哼。</p>
“最近战士吃紧。</p>
“雍建秋大半个家当都投进去了，着实拿不出钱周转。</p>
“老师，我是这么想的。</p>
“雍建秋有没有钱，姑且不说。</p>
“陆处长已经给郑局长打电话问过了。</p>
“他已经推测出袁没死。</p>
“就他跟李涯的关系，这消息早晚得传开。</p>
“所以这人留在手里每多一天，就贬值一分，甚至到最后会一文不值。</p>
“还不如趁着孙传志急着灭火，一股脑打包给他。</p>
“党通局可不少钱。</p>
“津海经济调查团的那个钟旺国，据说抄家的财产拉了满满一卡车，金条美元更是数不胜数。</p>
“孙传志历来只进不出，钱财肯定少不了。</p>
“咱大不了宰狠一点。</p>
“反正挣谁的钱，不是挣。</p>
“卖红票锄奸队个面子，这帮人不好惹，就当结个善缘了。”</p>
洪智有和声细气的劝说道。</p>
“哎，这帮子人啊买军火，买情报有钱了，让赎人就装死。</p>
“行吧，也只能让孙传志掏这钱了。</p>
“告诉他，别耍赖，别搞鬼把子，别逼老子去党通局抓他！”</p>
吴敬中指了指天板，连说三个“别”，态度是相当的坚决。</p>
“老师放心，孙传志现在就是惊弓之鸟。</p>
“那价格，我让余主任去弹。</p>
“收钱，到时候让龙二去。</p>
“就算日后有人查起这事，就说是漕帮的人发现孙传志养女人、贪污，私下勒索他。</p>
“与您，与津海站一点关系都没有。</p>
“您事后放人，只是因为调查清楚，那个郭亮与其他嫖客争风吃醋被误杀。”</p>
洪智有早准备好了名目。</p>
吴敬中满意的笑了起来：“不错，你越来越像我当年了。</p>
“不过，争风吃醋被砍了脑袋不太合适。</p>
“就说是红票刺杀的。</p>
“反正他也是内奸，就当红票贡献了五个人头钱，送他们一桩锄奸的好名声了。</p>
“善缘嘛，还是要结嘀。”</p>
“是，老师圣明。”洪智有恭敬奉承道。</p>
……</p>
三天后。</p>
刘家镇外。</p>
戴着墨镜，身穿唐装，扮相极为冷酷的龙二下车，迎面往谢若林走去。</p>
谢若林从车上取出黑色小皮箱，毕恭毕敬的给这位江湖大佬递了过来：</p>
“龙帮主，辛苦。”</p>
龙二眼镜往鼻梁上一架，开箱扫了眼确认货正对板，二话不说上车就走。</p>
谢若林自嘲的耸了耸肩。</p>
孙传志还让他做第二个洪智有。</p>
人家洪智有和龙二好的穿一条裤子。</p>
自己呢。</p>
在龙二眼里连个屁都不如。</p>
哎。</p>
人比人，气死人啊。</p>
谢若林摇了摇头，转身上了车。</p>
……</p>
津海站，站长办公室。</p>
“站长，这是龙二拿来的。</p>
“您点一点。”</p>
余则成把箱子递了过去。</p>
吴敬中扫了一眼，颇是惊喜道：“怎么这么多？”</p>
“老师，余主任把价格杀到了一人十五根，比原定的多了五根。”洪智有在一旁解释。</p>
“可惜了。</p>
“早知道这家伙家里藏了这么多金条，一人二十根也能砍下来。</p>
“学生无能，让老师失望了。”</p>
余则成颇是惋惜的叹了口气。</p>
“哎。</p>
“不失望，不失望。</p>
“则成，知道我近来为什么疏远你吗？”</p>
吴敬中关好箱子，拉着他到沙发坐了下来。</p>
“学生大致明白点。</p>
“刘雄、马奎的事，我多少受红票嫌疑连累了。</p>
“老师让我远离是非，是在保护我。”</p>
余则成恭敬回答。</p>
“对了。”吴敬中挤眉一笑。</p>
“你、智有，就像我的左右手，缺一不可。</p>
“你是自己家人。</p>
“受点委屈，吃点亏，那都是自家事，时机到了是能补的。</p>
“不像某些外人，得捧着。</p>
“你得罪了，人家会记仇。</p>
“所以，平时遇到事，我只能委屈你和智有，你懂我的意思吗？”</p>
吴敬中拍了拍他的手背道。</p>
“学生明白。”余则成点了点头。</p>
“今晚去我家吃饭。”吴敬中欣慰点了点头。</p>
喝了口茶后，他说起了正事：</p>
“眼下的难题是，袁佩林还藏着。</p>
“除了李涯没人知道。</p>
“我套过几次话，这家伙很狡猾，有些信不过我。</p>
“现在我把这个任务交给你俩。</p>
“今天我会给李涯上点手段，你们俩在三天内，务必把这个袁佩林找出来，让他永远的消失。</p>
“否则，李涯这个副站长，我就是想拦也拦不住了。”</p>
“是！”</p>
二将齐齐领命。</p>
“你们去吧，把李涯叫进来。</p>
“我今儿和郑介民得好好盘盘他。”</p>
吴敬中眼神一厉，颠了颠下巴道。</p>
二人识趣退下。</p>
很快，李涯走了进来。</p>
吴敬中满面春风的招了招手：“来，吃点水果，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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