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猪就得宰
吴敬中与马汉三的关系很微妙。</p>
政治嘛。</p>
分分合合,合合分分。</p>
戴笠坠机的事,他和马汉三心照不宣的联手。</p>
别看明面上斗的你死我活。</p>
暗地里,双方都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p>
斗争是为了生存。</p>
吴敬中之所以能稳坐津海,被建丰视为尖刀,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是明面上为数不多敢跟马汉三打擂台的人。</p>
合则是利益所然。</p>
当初清溥杰的家当,马汉三不点头,他能拉回来?</p>
马汉三利用北平民调局局长一职,频繁从津海要布、大米、面粉,然后再大肆倒卖发国难财。</p>
吴敬中不默许,有水路稽查处把着,他马汉三明的、暗的,一分都别想从津海运走。</p>
还有洪智有跟马汉三底下的买卖。</p>
这些都是吴敬中暗许的。</p>
所以,两人表面上一个李派,一个国字号,恨不得打对方黑枪。</p>
背地里,利益勾连比亲兄弟还默契。</p>
甚至很多时候,都不需要刻意打招呼,就能明白对方下的什么招,想要什么。</p>
比如这通电话。</p>
李涯和三科大概率是不会错的。</p>
只是这批货到底是运给红票还是孙连仲?吴敬中懒的过问。</p>
因为他知道,洪智有必定有份。</p>
否则马汉三不会兴师问罪,而是直接眯了吃独食。</p>
摆明了,这是在跟自家姑爷唱戏。</p>
既然如此,吴敬中自然得配合一番。</p>
智有现在做大了,成了委座和建丰的“行走”,再者蕊蕊马上要回来了,一家团聚情分正浓。</p>
吴敬中也有自知之明,暗中取下了洪智有的“紧箍咒”。</p>
好多小利,甚至大利都有意让出去。</p>
智有有孝心愿意上报,分点就分点。</p>
不分,他也不会像之前那样严查细问,必须榨出个大头来。</p>
毕竟河西那一地库宝贝,他现在都还没看完呢。</p>
没必要得罪自家这位准姑爷。</p>
鸟儿嘛,长大了就得展翅高飞,再用线牵着,就该成仇人了。</p>
“老师……”</p>
李涯还想说话,吴敬中背着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滚了。</p>
“是!”</p>
李涯躬身退出了站长室。</p>
回到办公室,高原问道:“队长,没事吧?”</p>
“有事,有大事。</p>
“马汉三把人和物资扣了。</p>
“现在要我交钱赎人,一万美金,我上哪找去?”</p>
李涯咬着门牙,一拳狠狠砸在了桌子上。</p>
“咱们这是公务,站里不出吗?”高原道。</p>
“公务?</p>
“没报备,没记录,没站长同意算什么公务?</p>
“之前马奎被土匪劫。</p>
“现在我被马汉三截胡。</p>
“这鬼地方是专克咱们行动队啊。”</p>
李涯一脸郁闷的说道。</p>
“马汉三也是军统出身的,都是自己人,不至于玩真的吧?</p>
“实在不行,咱们跟他拖。</p>
“大不了物资不要,就不信他不放人。”</p>
高原想了想道。</p>
“幼稚!”</p>
李涯瞪了他一眼。</p>
现在不是物资和人的事,是马汉三怀疑他是红票,屡次破坏战区物资运输。</p>
有了张群的“定语”在前,真闹大了指不定督查室和军事法庭的宪兵就该来请了。</p>
“哎,我运即国运,有马汉三这种混蛋东西,党国前途堪忧啊。”</p>
李涯走到窗边,长长的叹了口气。</p>
“你该干嘛,干嘛去吧。”顿了顿,他回头吩咐道。</p>
“书店和码头那边还用盯着吗?”高原问。</p>
“先放一放。</p>
“等这件事的风头过了再说。”</p>
李涯实在是心烦意乱的紧。</p>
“知道了。”高原退了下去。</p>
李涯摩挲着下巴,两眼精光闪闪,旋即他快步来到了余则成的办公室。</p>
看着门上悬挂的“副站长办公室”牌子,他心里百般不是滋味。</p>
曾几何时。</p>
就差一步,这个位置就是他的了。</p>
哎!</p>
他微微吸了一口气,歪头整了整风纪扣,敲门走了进去:</p>
“余副站长,不忙吧。”</p>
“李队长,你先坐。</p>
“我把站里这个月的补贴费用核算完。”</p>
余则成没抬头,低头噼里啪啦打着算盘。</p>
一会儿余则成才起身来到沙发,翘着二郎腿笑道:“李队长,有事吗?”</p>
“没事。</p>
“就是过来问问,你对津海比较熟,哪家的手工西装比较好一点?</p>
“我这不和盈雪的好事将近,想着做一套。”</p>
李涯笑问道。</p>
“李队长,这事你得找洪秘书。</p>
“他跟那些太太们熟,那帮人吃喝玩乐全是高档的,你要真想做,她们有专门飞香岛的代购。</p>
“直接去那边的洋店请师父给你做。</p>
“手表啊、皮鞋这些都可以。”</p>
余则成道。</p>
“是这样的,我最近刚买房手头有点紧,我在津海也不认识什么人,你能不能先借我点。</p>
“你放心,三个月内我准还。”</p>
李涯硬着头皮说道。</p>
“多少?”余则成问。</p>
“一万美金!”李涯道。</p>
“一万美金?</p>
“李队长,这可是笔天文数字,你就是把我卖了,我也凑不出这么多钱啊。”余则成笑了起来。</p>
他往李涯靠了靠,沉声道:“别说我,你就是去各家银行,也没人敢贷你这么大笔钱。</p>
“现在啥时局,一天不如一天。</p>
“刚光复那会儿,洋人看好咱们能迅速一统,贷款、美钞哗哗的往国内放,蒋宋孔陈谁不吃的满嘴流油,连上厕所的草纸据说都是美钞。</p>
“但现在人家一看天天打来打去,砸了这么多钱打不出个样。</p>
“洋人多精啊,怕肉包子打狗,又去无回,早就把贷款缩紧了。</p>
“为啥现在的钱不值钱了。</p>
“不就是国库里的美金外汇库存耗空了,又补给不上吗?</p>
“上到委座,下到百姓谁不是一身寒气啊。</p>
“你别说一万美金。</p>
“一千美金也很难弄啊。”</p>
李涯平时只对捞点小钱,抓红票感兴趣,对经济这一块还真不太懂。</p>
听余则成这么一说,李涯心里不禁一阵发慌。</p>
“李队长,结婚也不了这么多钱吧,你是不是有什么难事?”余则成问道。</p>
“哎。</p>
“实不相瞒,我最近做了点小买卖,有一批货在北平被马汉三扣押了,他张嘴要一万美金赎金。</p>
“我上哪凑这么多钱去。”</p>
李涯故意这么说。</p>
从一进屋,借钱是真实的,更多是试探余则成的表情。</p>
看他是否异样,来证实北平的货是否跟他有关。</p>
“哟,马汉三!</p>
“那是只貔貅啊,出了名的只进不出。</p>
“戴老板够狠,够厉害吧,马汉三照吃不误。</p>
“别说你,就是建丰去北平走一圈,也得被他扒一层皮。”</p>
余则成很夸张的说道。</p>
“三天。</p>
“三天内我凑不出这笔钱,货就打水漂了。”李涯砸吧了一下嘴,犯难道。</p>
“你可以找洪秘书。</p>
“马汉三、王蒲臣这些他都熟,站长有事找这俩都是他出面去办。</p>
“好使。”</p>
余则成像没事人一样,很“同学”很“朋友”的给他指了条明路。</p>
“那谢了,老同学!”</p>
李涯点了点头,插着兜走了出去。</p>
“王八蛋。</p>
“真是一点脸都不要啊。”</p>
待李涯出去后,余则成低声骂道。</p>
明明是自己的货。</p>
李涯居然能舔着脸说是他的。</p>
余则成绝不会怀疑,如果这批货真的被他从北平弄了回来,李涯必定会占为己有,私下分销了。</p>
活该让马汉三拿他一道。</p>
李涯出门左转,直奔洪智有的办公室。</p>
洪智有正在打电话,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坐。</p>
“袜子颜色不错。”</p>
洪智有挂断电话,笑着在沙发上坐了下来。</p>
“盈雪送的,她说我性子有些阴沉,绿色能提提暖。”一提到梅盈雪,李涯满眼的幸福。</p>
“嗯,梅小姐的品味嘛,肯定不是一般人能比的。</p>
“喝茶,还是咖啡。”</p>
洪智有指了指咖啡机。</p>
这是陆桥山临走时,实在不方便带走,赠送给他的。</p>
“咖啡吧,最近陪盈雪老喝,喝习惯了。”李涯道。</p>
“有个洋气的女朋友就不一样,李队长现在是神采飞扬啊。</p>
“不瞒老哥,小弟是真心羡慕。</p>
“我在津海认识这么多女人。</p>
“漂亮的有,但没一个有盈雪那气质的。</p>
“洋气、高贵,跟公主一样。”</p>
洪智有学着梅盈雪胸口一挺,下巴一扬,调侃笑道。</p>
“嗨,就读了几天洋书,瞎讲究罢了。”</p>
李涯一脸自得的笑了笑,说起了正事。</p>
“老哥,实不相瞒,刚刚这通电话就是马汉三打来的。</p>
“马汉三什么人?</p>
“吃人不吐骨头,已经派刘玉珠从北平出发了。</p>
“这是专程来找你要钱的。</p>
“还说要我催着你点,过了今晚十二点刘玉珠要见不到钱,跟你京陵军事法庭见。</p>
“钱不隔夜,典型的马汉三风格。</p>
“站长不待见他,这里外不是人的差事落我头上了。”</p>
洪智有耸了耸肩,一脸无奈的叹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