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刚走几步,母亲突然开口又问:“我娘,她老人家身体还好吗?”</p>
打我记事起,我就知道母亲和外婆关系不好。</p>
她们母女之间有个心结在,心结具体是什么我并不清楚。</p>
我只晓得,外婆和母亲的感情很奇怪。</p>
外婆心疼母亲,但似乎又在责怪母亲些什么……</p>
母亲也怨恨外婆,可母亲,好像也会期待得到外婆的关心。</p>
母女俩一个比一个犟,谁都不愿意先低头。</p>
所以这些年,母亲很少主动来我家看望外婆。</p>
外婆平时无事,也绝不去找母亲。</p>
“外婆身体很好,妈,你不用担心。”我认真回答。</p>
然而,母亲听完却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p>
“是么?她老人家还真是身体硬朗!这么大岁数了,也该解脱了!”</p>
母亲的话让我觉得无比刺耳。</p>
毕竟,她可以不要外婆,我却只有外婆这一个亲人!</p>
我拉上银杏没有再搭理她,趁着夜还不深,急匆匆下了山。</p>
回家路上,银杏没忍住地好奇问我:“你什么时候装的香灰?我怎么不知道。”</p>
我心慌意乱道:“我腰间这个香囊里装的一直都是娘娘庙的香灰,都戴好几年了。”</p>
说起香灰,记得我十二岁生辰那天,外婆特意赶早上山去娘娘庙求了一把香灰。</p>
回来后就将香灰装进了亲手所绣的香囊里,帮我系在了腰间。</p>
外婆说,娘娘庙的香灰能保佑我无病无灾,在二十二岁之前不会见血光。</p>
外婆叮嘱我一定要把香灰日日随身携带,除了沐浴下水之外,绝不能离身。</p>
这些年我一直听外婆的话,每天腰上都挂着这枚香囊。</p>
也的确,从十二岁到现在,我从未遇见过什么大灾大难。</p>
就连感冒发烧的次数都极少。</p>
可今年我就二十二岁了,上个月我刚过完生日。</p>
不晓得这个香囊还管不管用了,回去有时间得再问问外婆。</p>
银杏恍然大悟:“原来你这香囊里装的是香灰啊,我还以为是什么香料呢!”</p>
银杏家离得远,我特意先把银杏送回去,之后才一个人匆匆赶回自己家。</p>
凌晨一点,我悄悄推开自家院门,进去后,再蹑手蹑脚地把门从里闩上。</p>
本以为外婆在这个时辰都已经睡熟了……</p>
谁知我转身的那一瞬,院子里的电灯顿时全都亮了起来!</p>
外婆则披着那身多年未见她再穿的藏青凤纹祭司礼袍,拄着槐木拐杖,面色难看地站在院子里等我。</p>
“外婆……”</p>
我胸膛内的心脏狠狠一跳,看着盛装打扮的外婆,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我、我刚从李大叔家……”</p>
我结结巴巴地撒谎。</p>
不等我说完,外婆就拄着拐杖,手里捻着檀木珠,幽幽叹气:</p>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罢了,外婆只能帮你到这了。”</p>
外婆她都知道了?</p>
她老人家如果这会子臭骂我一顿,我反而会觉得心里踏实些。</p>
可她,竟不怪我。</p>
“外婆,对不起,是我没听你的话。”我内疚地走到外婆身边,乖乖抱住外婆。</p>
不过,这一抱,我又闻见了外婆身上的腐臭味……</p>
外婆如往常一般,慈爱地抚摸我脑袋,只是今晚的嗓音略带沙哑哽咽:“镜镜,外婆放心不下你啊。”</p>
“外婆……”</p>
“以后遇见难事,就去找你李叔,他会帮你的。”</p>
“李大叔?”</p>
心底那股不祥预感愈发强烈,外婆今晚怎么突然和我说这些……</p>
像是,在交代后事。</p>
我越想心越乱,闷头埋在外婆的肩上,眼眶一热,害怕道:</p>
“外婆你今晚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外婆,你别吓我!”</p>
外婆拍拍我的后背,慈祥轻笑:</p>
“傻孩子,外婆能有什么事。外婆是说,既然你都看见了,那以后,你的日子肯定不太平。</p>
外婆老了,难免会有护不住你的时候,外婆都和你李叔说好了,以后他会帮忙照应你的。</p>
外婆是心疼镜镜,多好的一个孩子啊,她怎就、舍得不要你。”</p>
“没事的,外婆。”</p>
我抱紧外婆,企图从外婆身上汲取到一丝安全感,“只要有外婆在,我就什么都不怕,什么也不缺。”</p>
“乖孩子。”</p>
外婆今晚对我格外温柔。</p>
非但没有因为我不听话私自上山进娘娘庙怪罪我,还破天荒地来我屋,拍着我的肩哄我睡觉。</p>
恍惚间,像是又回到了我小时候,外婆每晚都会给我唱儿歌哄我入眠的那段时光。</p>
次日,我是在一阵喧哗中被惊醒的。</p>
不知是什么原因,才早上五六点,我家院子里就聚满了村民。</p>
窗外还时不时传来女人与幼童的啼哭声。</p>
我猜想可能是村里又出什么大事了,就着急忙慌地起床穿衣服。</p>
可怪的是,我从被子里爬出来,蓦然发现自己身上的绣花里衣不见了!</p>
我不记得前一晚睡前我脱过内衣……</p>
而且翻遍整张床,也没找到我的衣服。</p>
外面的哭嚷声愈发洪亮,我来不及纠结里衣到底被我扔哪去了,在柜子里随便找了件新内衣换上。</p>
随后披上外衣,用银花簪挽好长发,整理好身上衣物才打开门跑出去。</p>
家里院子被村民们围得水泄不通,但堂屋门口,却被村民们有序让出了一块圆形空间。</p>
堂屋里只有憔悴的赵村长与冷着脸的李大叔坐在门边长吁短叹。</p>
“让一让!”</p>
我拨开人群艰难挤进去,不明状况地站在门口问村长和李大叔:“赵叔李叔,发生什么事了?”</p>
李大叔见到我,眉头不由紧蹙:“镜镜,你家出事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