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老杨(2 / 2)

她的目光紧紧锁住青姨,试图从对方波澜不惊的神情里窥探真实意图。

青姨陷入沉默,只余虎刺梅的尖刺在鞋底碾碎的细微声响。

关瑶端起茶盏的动作顿住,目光被花房角落吸引——那里悬挂着一幅黑框人像,装裱朴素却在满室绿植间透出肃杀。

画像中的中年男子身着关瑶不认识的制服,肩章虽已褪色,腰背却挺得笔直,右手虚握成拳,仿佛下一秒就要抓住空中的枪柄。

他眉骨如刀刻,眼神穿透画框直视前方,嘴角微抿的弧度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连鬓角的白发都似浸染过硝烟,整幅画像是凝固的战场,无声地释放着压迫感。

关瑶的视线被牢牢钉在画像上,连茶盏倾斜溢出茶汤都未察觉。

青姨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原本冷硬的眉眼突然柔和了一瞬,沉香木手串在她手腕上轻轻滑动,发出一声叹息般的轻响。

青姨抬手轻轻拂去画像边角的灰尘,指尖在“杨青”二字的落款处停留许久。

玻璃花房里的温度仿佛降了几分,唯有虎刺梅的刺尖还凝着水珠,折射出冷冽的光。

“他叫杨青,我人生的引路人。”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带着穿透二十年时光的怅惘,“他走的时候,旧伤发作得整个人都缩成了虾米,可那双眼睛,到最后都亮得吓人。”

关瑶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画像里的男人剑眉星目,军装上的勋章泛着陈旧的光泽,腰间别着的匕首却锋利如新。

很难想象这样一位铁骨铮铮的汉子,最终会被伤病拖垮。

“世人都说我柳青白手起家创立暗锋,”青姨突然轻笑出声,笑声里却满是苦涩,“其实不过是拾了老杨的遗泽。”

她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沉香木手串,每一粒珠子都被盘得温润透亮。

“那年我才八岁,在战区垃圾堆里啃发霉的面包,是老杨拎着我后颈把我拽出来的。”

“他说跟着他,至少能吃饱饭。”

阳光透过防弹玻璃洒在她脸上,将眼角的细纹镀上金边:“后来他教我拆弹、教我使枪,把我从鼻涕虫培养成能独当一面的战士。”

“暗锋最初的人脉、资源,都是他拿命换来的。”

关瑶终于明白为何暗锋总部看似朴素却暗藏杀机,为何青姨举手投足间既有沙场老将的狠厉,又有历经沧桑的悲悯。

青姨的指尖摩挲过画像上杨青腰间泛着冷光的匕首,突然轻笑出声,那笑声里裹着岁月沉淀的沧桑: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人生学会的第一项本领既不是读书识字,也不是待人接物,而是拆弹。”

她转身时,藏青色亚麻衬衫下隐约可见旧伤留下的疤痕,“老杨把我从垃圾堆里捡出来的第二天,就往我手里塞了把螺丝刀,教我分辨雷管和引信。”

关瑶握着茶盏的手微微收紧,茶汤在杯中泛起涟漪。

花房里蒸腾的热气与窗外的雨幕交织,却压不住青姨话语里的肃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