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怀安不愿见到她再痛苦下去,他瞬间就产生了一个自己都觉得有些荒唐的想法。带她去见那个孩子,万一,有用呢?
去到医院,在奚馨的催促下,俩人匆匆来到病房。孩子依旧醒着,奚馨过去像看失而复得的珍宝一样望着他,丝毫不敢使劲儿地虚握住他的手,温柔轻缓地喊他:“琮琮,别怕,妈妈来了。”
说来也神奇,醒来之后一直对外界没有反应的小孩儿,这时缓缓偏过头,对上奚馨的视线,用他那因受伤生病而变得沙哑的嗓子,带着疑惑重复了句:“妈妈?”
奚馨顿时泪如雨下,拼命点头:“是妈妈,妈妈来了,别怕啊。”
孩子两只胳膊都绑着固定夹板,一只手还扎着针输液,脸颊上的红肿还没完全消退,奚馨几乎不敢碰他,只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哪里特别难受,告诉她,她喊医生。
孩子轻轻摇摇头,说了句在场几人都没想到的话:“找妹妹。”
接下来的几天里,奚馨就守在了孩子身边,照顾得无微不至。给孩子擦身体换衣服的时候,看到他瘦得几乎能凸出骨骼轮廓的身体,奚馨还几次都偷偷抹眼泪。
在孩子烧完全退却精神好了的时候,薛怀安曾把奚馨短暂地支开,问了孩子一些问题,比如喜欢吃什么喜欢玩什么今年几岁了家里都有什么人等等,但孩子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找妹妹”。
医生说,或许是孩子年龄太小,也或许大脑的防御机制让他忘了,忘了也是好事。
又过了几天,助理小张担心的帮派问题也没有发生,薛怀安便觉得,还是去一趟警察局。因为把孩子送来医院的那天,护士给孩子换掉的那身破破烂烂的衣服,薛怀安留意了一眼,看见里侧的商标,是他日常穿的一个品牌旗下的童装,曾经他给他家的琮琮买过。
薛怀安想,孩子或许是走失的。
又过了几天,警察那边也没能找到什么线索,薛怀安只好暂时作罢,同时他也决定,要收养这个孩子。
与这个孩子相处的这么多天里,薛怀安是看着奚馨的状态在一点一点变好,无论是身体状态还是精神状态,薛怀安知道,这个孩子就是奚馨目前至关重要的精神支撑。
但有一点令薛怀安感到奇怪,若说奚馨是因为创伤性移情把这个孩子当成薛琮了,可她对孩子不叫“薛琮”而叫“薛琰”又接受良好——“薛琰”这个名字是薛怀安填在病历表上的,总不能一直“小孩小孩”地叫他。
奚馨对此没表现出任何异常,还把一开始见到“薛琰”时喊的“琮琮”改口成了“阿琰”。
此外,薛琰在治疗恢复中所表现出的日常性喜好与薛琮也不同。准确来说是,薛琰没有喜好,不论对食物还是玩具,给他什么他就吃什么,给他什么他就玩什么。有一次阿姨烧的菜里有薛琮特别讨厌的豌豆,而薛琰却全吃完了,是当着奚馨的面吃的,薛怀安喂的。薛怀安不知道奚馨是真的没察觉还是刻意忽略了,她见薛琰吃完,还温柔地夸他。
薛怀安为此再次联系医生,医生说这表示奚馨确实是在好转,她潜意识里知道这不是她的孩子,但她现在可能无法确切地分辨。
薛怀安便和医生说了他打算收养这个孩子的事,医生考虑后也建议收养,说这种情况下,最好不要把孩子送走,否则极有可能会导致奚馨的病情再度复发甚至加重。
但收养孩子不是做了决定后就万事大吉了,既然养,他就必须得负起责任,此外,孩子也不光是他和奚馨两个人的事,还关系到两个家庭。
薛怀安在和他父母说这件事时,他父母只问了他一个问题:“如果你和奚馨以后再了有自己的孩子呢?”
薛怀安明白父母的意思,不过眼下孩子什么都不记得了,在和奚馨相处的这些日子里,俨然已经相信了她就是妈妈,他就是爸爸,而奚馨,就更不用说了。
以后能不能再有一个亲生的孩子,薛怀安不能保证,这要看奚馨的身体状况,还要看她愿不愿意再生。但他能保证的是,只要这个孩子一天是他的孩子,只要这个孩子一天把他当爸爸,他就会尽全力去爱他,去教导他。
父母的本意也是想让他能够为自己的决定负责到底,不能因为一时脑热就决定收养,然后如果哪一天后悔了,把给予这个孩子的爱收回了,那么对孩子来说又是另一种伤害。
父母这边同意了,薛怀安便去岳父岳母家将此事知会。奚馨的父母一直最疼这个女儿,既然这个被薛怀安救下来的孩子,能成为他们女儿的一剂精神良药,他们没道理不接受,爱屋及乌。
于是,这个孩子就此成了薛家人——S国发生的事,国内这边的亲戚几乎没有知道的,回国后又因奚馨状态不佳,宴会之类的都是薛怀安自己去参加的。也是因为奚馨接受不了孩子已经不在了的事实,葬礼没有办。
薛怀安把孩子的骨灰放在了寺庙里,请高僧念经超度,还给他点了一盏长明灯。他原本不信这些的,但他现在不得不信,他希望他的孩子下辈子能一生平安。
两家知情的都是至亲,更没有人会对外说。现在这个捡来的孩子成为了薛家的一份子,为了孩子以后不会遭受流言蜚语的困扰,更为了奚馨,两家人就更不会对外透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