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在胡惟庸如此思索之时,孔克表就如他所料那般,第一个站了出来。
孔克表抱着玉笏,向正坐于龙椅之上的朱元璋,行礼一拜道:“启奏陛下,臣以为不妥。”
孔克表话音一落,所有的目光就都集中在了这位,出生就站在‘身份之巅’的‘衍圣公’身上。
朱元璋也是看着他冒头,就想把眉头皱成一堆。
可他身为正坐龙椅之人,却不能把心里的喜怒哀乐,轻易的写在脸上。
也可以说他就算把喜怒哀乐写在脸上,也或多或少的都带点政治目的。
想到这里,朱元璋就开始怀念起了,以灵魂之姿,身处于未来时空的时候。
他虽然不能和那里的人产生交集,但也正因为没人可以感受到他的存在,他就可以想怎么发泄就怎么发泄,想怎么骂人就怎么骂人。
可是身处于他的洪武时代,他却不能把对人的厌恶,轻易的表现在脸上。
皇帝在这满朝文武的面前,必须对事不对人,必须公平又公正。
虽然这很让他不适,但他也必须做足了这表面上的功夫。
不得不说,这就是居于人后和万众瞩目的区别!
朱元璋强忍心中厌恶,只是一脸严肃道:“为何不妥?”
孔克表看着一脸严肃,还懒得多说的朱元璋,当即就想起了今早来朝路上,胡惟庸对他说的话。
“待会儿在朝堂上,陛下一定会提及对林昊的封赏。”
“他一定会说连升两级!”
“其实,以林昊之功来说,只是连升两级的话,肯定是不够的。”
“他之所以这么说,就是为了试探我等。”
“如果我们跟着附和的话,我们就上了他的当,他一定会把林昊提拔到朝堂上来。”
“所以,你一定要对林昊大夸特夸,夸到他害怕林昊和我们走近的地步。”
“如此一来,他林昊就真的只能连升两级不说,还来不了朝堂。”
“届时,我们再合力把他林昊送到凤阳县去!”
孔克表自然知道,林昊去了凤阳县,会面临什么样的难题。
他还就不信了,一个本就不规矩的官员,身处于仇人窝子里,还能活完三年任期?
想到这里,孔克表就朗声说道:“启奏陛下,臣记得大同县是开平王常遇春,于洪武二年,才收回来的。”
“臣虽然和开平王并无交情,但也听有听说,那里完全就是一个废墟之城。”
“就算没有听说,也完全可以想象。”
说着,他又大大方方的转过身来,面对文武百官,用演讲教学的语气说道:“诸位,蛮元肆虐百年,就算是十个大同,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可想而知,林大人于洪武三年就任之时,他面对的是一副怎样的景象?”
“只怕,一片废墟四个字,已经不足以形容了吧!”
“只怕,用易子而食的人间炼狱来形容,才能稍微准确一些!”
“林大人中举之后,为何会被派往大同任职?”
“无非就是因为他虽然考上举人,却名次位列一众举子之后,这才无缘朝堂中枢,只得派往落后边区!”
“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面对如此待遇,非但没有丧失斗志,非但没有碌碌无为,反而在三年之内,把这么一个‘易子而食的人间炼狱’,建设成为所谓的‘塞上江南’!”
“难以想象,他付出了怎样的努力?”
“孔某不才,见识浅薄,并没有去亲眼见识那所谓的‘塞上江南’。”
“或许,似有夸大,并不如有着千年基业的江南!”
“可即便只是‘所谓的塞上江南’,也足以称他的政绩为‘壮举’了!”
“就凭这一点,就不能只是连升两级!”
“如果只是连升两级,还传召天下的话,非但不能起到褒奖其功的作用,反而还会让天下仕子寒心啊!”
孔克表话音一落,文武百官就跟着点头附和了起来。
“这么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就能把事情做到这种地步,足以见得他是何等大才。”
“如果只是连升两级的话,确实不妥啊!”
“.......”
朱元璋的眼里,满朝文武在听到孔克表的‘演讲’之后,就都开始为林昊鸣不平了。
朱元璋看着这一幕,那藏在龙案下的手,都握紧了拳头。
“好你个孔克表啊!”
“连你都被他林昊给收买了吗?”
“竟然敢煽动百官,逼着咱把他往朝堂里弄!”
也就在朱元璋用那犹如刀锋的目光,看着孔克表的后背之时,站在龙椅之下的朱标,却是把目光投向了另外的地方。
他看着那些因为林昊的举报,不仅死了不少舅甥伯侄,还家业受损严重的勋贵,当即就面露疑惑之色。
“奇怪!”
“怎么他们也跟着附和了起来?”
“甚至,还比其他人的声音更大!”
“......”
朱标想到这里之后,就看向正坐龙椅之上,眼里只有孔克表的朱元璋。
在他的认知里,他的父亲不该看不到这一点。
他之所以看不到这一点,也只是因为‘当局者迷’四个字。
而他之所以看得到这一点,则是因为‘旁观者清’四个字。
朱标虽然看到了这一点,但他却并不会在朝堂上有所表示,毕竟他还没有坐上那个位置。
他不想表现得太过聪明,不想让胡惟庸他们对他太过防范,更不想给他爹越来越偷懒。
皇帝老子勤快一点,他这个太子儿子就轻松一点。
朱标想到这里之后,就继续站在这里,当起了他的‘睁眼瞎’!
也就在朱标如此思索之时,胡惟庸也在偷瞄了朱元璋一眼之后,心中暗道:“陛下啊陛下,你想提拔的人,如此受孔圣人之后的敬重,你慌不慌?”
“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一定很慌!”
“我一定,不会让他进入朝堂!”
想到这里,胡惟庸的嘴角之上,就挂上了一抹浅浅的淡笑。
而这一抹浅浅的淡笑,也只是‘稍纵即逝’的存在。
也就在胡惟庸脸上的笑容消散,继续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之时,朱元璋的目光,就扫到了他这里。
“你每次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就一定关你的事。”
“而且,你还是这件事情的主谋!”
想到这里,朱元璋的嘴角之上,也挂上了一抹似有得逞之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