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捏着密报的手指青筋暴起,案头“长乐未央”酒壶空着,旁边搁着太医院呈上的验毒报告:酒中所下之毒,正是岭南李氏独门配制的“曼陀罗散”。
殿外传来更鼓声,子时三刻,正是当年水灾奏折失窃的时辰。
“冷轩,”他将密报拍在桌上,“你说皇后中毒后,曾让锦屏去冷宫暗匣取物?”
暗卫统领单膝跪地,月光透过窗棂在他甲胄上切出冷硬的光:“属下在冷宫夹墙内,发现半枚玉佩残片,纹路与公孙尚书府搜出的另半枚吻合。”
说着呈上一个锦盒,盒中玉佩拼合处,正是岭南节度使府的标记。
皇帝忽然冷笑,笑声里带着几分疲惫:“好个‘户主不力’,原来朕的后宫,早就成了岭南党羽的巢穴。”
他站起身,袖中掉出张泛黄的纸页——那是王皇后十五岁时写的《女戒》抄本,最后一页还留着她初学簪花小楷时的涂鸦。
指尖抚过“愿得一心人”几个字迹,他忽然想起今早贤妃送来的蜜渍金桔,滋味竟与皇后当年所制毫无二致。
“去传贤妃,”他将纸页折好收入袖中,“就说朕要与她对弈一局。另外......”
目光投向窗外沉沉夜色,“着金吾卫即刻封锁岭南会馆,任何人不得出入。”
与此同时,李代桃僵逃脱流放的锦屏,正躲在太医院后厨,将最后一味药粉撒进陶罐。
她望着炉中跳动的火苗,想起皇后中毒前塞给她的纸条,上面只有四个字:“查李氏镯”。
当日她在冷宫暗匣里,除了玉佩残片,还有半张当票——正是李氏当掉银镯的凭证,日期竟在她投奔德妃娘娘之后。
“锦屏姑娘?”贤妃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
锦屏迅速将陶罐藏进炭堆,转身时,袖口露出的红绳上,正系着从李氏腕间扯下的银镯碎玉——她终于明白,为何贤妃要压下李氏之事,为何公孙尚书宁死也不肯供出幕后主使。
夜风卷着柳絮扑进窗棂,锦屏跟着贤妃穿过长廊时,看见皇帝的软轿正往景仁宫方向而去。
轿帘掀起一角,露出明黄色的衣角,与她怀中藏着的当票上,那个神秘的“黄”字暗记,竟如出一辙......
红墙之内,玉阶之上,春雨如丝,如烟如雾,轻轻笼罩着这深宫大院。
锦屏跪在贤妃的寝宫外,指尖紧紧攥着手中的青瓷茶盏,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
茶盏中,新贡的碧螺春在沸水中舒展开来,嫩绿的叶片宛如水中的浮萍,却又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凄清。
她抬眼望去,贤妃正站在窗前,一身月白华服,衣袂上绣着几枝清淡的墨梅,在这阴沉沉的天色中,显得格外素净。
贤妃的目光,越过雕花木窗,落在远处的宫墙上,眼神中满是复杂的情绪,似是忧虑,又似是无奈。
“娘娘……”锦屏轻声唤道,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
贤妃缓缓转过身来,目光落在锦屏手中的茶盏上,嘴角微微扯出一丝苦笑。
她轻叹一声,缓步走到锦屏面前,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茶盏边缘,“皇帝陛下的凝心病,终究是越来越重了。”
锦屏心中一紧,想起近日宫中的种种传闻。
皇帝近日来喜怒无常,常常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便责罚宫人,甚至连后宫的嫔妃,也时常被他无端猜忌。
而这一切的源头,似乎都与八年前暴毙的莞妃有关。
莞妃,是王皇后的义姐,也是锦屏的旧主子。
她生前温婉贤淑,与贤妃情同姐妹,深受皇帝宠爱。
可谁也没想到,她竟会在一个月圆之夜,突然暴毙于皇帝的龙床之上。
自那以后,皇帝便像是变了一个人,对后宫众人皆存疑忌,总觉得有人要害他,就连贤妃,也时常被他怀疑。
“难道……”锦屏抬头,目光与贤妃相接,心中已然有了几分猜测。
贤妃苦涩地点了点头,“陛下以为,姐姐的死……是有人蓄意为之,而他……”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他以为,姐姐的死,与王皇后有关。”
锦屏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怎么会?皇后娘娘与莞妃娘娘情深义重,陛下怎能如此猜忌?”
贤妃苦笑着摇了摇头,“在这后宫之中,哪里还有什么情分可言?
有的不过是权力与猜忌罢了。
陛下早年经历坎坷,登基之后,更是见惯了太多的背叛与算计,那时姐姐突然离世,他心中多疑,自然会怀疑到旁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