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洛的呼吸凝成白雾,潮湿的水汽反复凝结又蒸发,在滤膜内侧形成细密的水珠,顺着下颌骨的弧度滑进战衣领口。高强度陶瓷护甲在鬼火灼烧处泛着诡异的焦黑色,裂纹如同蛛网般蔓延,隐约可见皮下义肢的合金骨架正在渗出暗绿色的冷却剂。右腿每一次触地都传来尖锐的刺痛,纳米纤维材质的作战靴早已被高温熔出破洞,露出血肉模糊的伤口。
他拖着伤腿,踉跄地穿过研究所扭曲的金属走廊。四周的墙壁布满弹孔与灼烧痕迹,原本银灰色的合金表面在岁月侵蚀下呈现出斑驳的锈迹。天花板垂落的管线如同枯死的藤蔓,偶尔有电火花从破损的接头处迸溅而出,照亮墙上残留的警告标识——那些褪色的霓虹文字写着“生物危害”“高压危险”,却在几十年的荒废中沦为毫无意义的装饰。
身后,鬼火妖狐·丘比特的残骸正在剧烈燃烧。那具由纳米机械构成的躯体如同燃烧的星云,幽蓝色的火焰中不断迸发出细碎的光粒,化作漫天流萤般的纳米机器人。它们在爆炸产生的气流中盘旋、重组,又在能量耗尽的瞬间分解成尘埃,在幽蓝的应急灯光下闪烁如垂死的星辰。杰洛注意到,那些光粒在消散前似乎组成过某种图案,像是求救信号,又像是某种加密代码。
“这不可能……”杰洛低声呢喃,防毒面具里的呼吸声突然变得粗重而急促。作为反抗军最顶尖的战士,他早已在无数次与NEo·阿尔卡迪亚政府军队的交手中淬炼出钢铁般的意志,那些冰冷的机甲、致命的能量武器,甚至是层出不穷的幻兽兵器,都不过是他战斗履历上的注脚。但此刻,弥漫在走廊里的硝烟中,却漂浮着某种超出认知的诡异气息。
他的战术目镜自动回放着战斗的最后片段。鬼火妖狐·丘比特的动作轨迹本应遵循着预设的战斗算法,在纳米机械构成的躯体带动下,以完美的抛物线轨迹扑向目标。然而就在利爪即将撕裂他防护装甲的瞬间,那只机械狐的前爪突然在空中凝滞了0.3秒——对于毫秒级计算的战争机器而言,这足以颠覆整个战局的迟疑,就像程序出现了致命的漏洞。
此时到了未知的量子纠缠信号。他警惕地握紧脉冲刀,破损的战甲在冷风中猎猎作响,头盔的红外扫描模式下,整个走廊宛如笼罩在血色迷雾中。
就在他准备踏入传送装置的瞬间,身后突然传来金属扭曲的尖啸。杰洛猛地转身,只见丘比特残骸的中心处,一个泛着紫光的球体正在急速膨胀。那是幻兽兵器自毁程序的最终形态,他曾在无数次战斗中见证过这种毁灭,但此刻的能量波动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该死!”他咒骂着启动腿部的推进器,背后的微型喷气口喷射出橘红色的火焰。在爆炸气浪席卷而来的前一秒,杰洛一头扎进了传送装置。空间折叠带来的撕裂感瞬间吞没了他,视网膜上的数据流被扭曲成混乱的色块,耳边传来尖锐的蜂鸣声,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刺入大脑。
当杰洛再次睁开眼睛时,潮湿的霉味裹挟着腐殖质的腥气扑面而来,仿佛有无数腐烂的有机体正在脚下的合金地板下缓慢分解。他的战术目镜泛起蛛网般的裂痕,模糊的视野里,锈红色的菌丝正沿着墙角蜿蜒生长,在幽蓝的应急灯下呈现出诡异的荧光。这是他进入NEo·阿尔卡迪亚核心区域后第三次使用传送装置,每次空间折叠带来的撕裂感都比上一次更强烈,此刻后颈的神经接驳处还在突突跳动,像被植入了一颗随时会爆炸的微型炸弹。
他挣扎着撑起身体,破损的护甲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这个房间与记忆中别无二致,却又处处透着诡异。锈蚀的实验台倾倒在角落,上面散落着半截残破的机械臂,液压管里凝结的暗绿色液体在重力作用下,正一滴一滴坠落在地面,在金属表面蚀出细密的孔洞。墙上的全息投影早已失效,只留下扭曲的光斑在剥落的墙面上跳动,仿佛某种濒死的生物在做最后的挣扎。
房间中央,三米高的圆柱形玻璃容器闪烁着幽绿的光芒,宛如一座囚禁着恶魔的水晶牢笼。高压电鳗·毕布里欧在其中缓缓游动,液态金属构成的躯体每一次摆动,都带起一串串细小的电弧,将容器内壁映得忽明忽暗。杰洛的义眼自动启动扫描程序,视网膜上立刻跳出令人心惊的数据:能量读数是三天前在沉没图书馆摧毁它时的300%,量子纠缠频率与丘比特残骸检测到的波动完全一致,更可怕的是,其核心区域竟检测到生物电信号的异常活跃。
“这不可能……”杰洛的喉结上下滚动,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激起阵阵回音。他清楚地记得,在沉没图书馆的那场恶战中,自己耗尽了所有Emp手雷,看着毕布里欧的液态金属躯体在电磁脉冲中凝固成毫无生气的废铁。可眼前的机械生物却如此鲜活,甚至当它游到容器边缘时,那些跳跃的电弧竟在玻璃表面拼出了一个类似眼睛的图案,正死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缓缓靠近容器,破损的战靴踩碎了地面上一层薄薄的结晶——那是某种未知的金属盐,在灯光下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当指尖触碰到冰冷的玻璃时,杰洛的纳米战衣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生物传感器显示,容器内的温度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升,而毕布里欧的躯体开始扭曲变形,液态金属如同沸腾的岩浆般翻涌。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沉没图书馆里,毕布里欧的触手曾缠绕住他的腰,在即将收紧的瞬间,那团液态金属突然颤抖着松开,电子合成音里混杂着人类的喘息声:“救……救我……”当时他以为那只是系统故障产生的杂音,此刻却与丘比特临终前的啜泣声重叠在一起,在脑海中形成震耳欲聋的轰鸣。
杰洛的目光落在容器底部的铭牌上,这次他注意到铭牌边缘刻着一行极小的字:“实验体编号EL-07,意识同步率89%”。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一个可怕的猜想在脑海中逐渐成形:这些所谓的幻兽兵器,或许根本不是单纯的战争机器,而是被囚禁在机械躯壳里的人类意识。而这座废弃的研究所,与其说是兵器研发中心,不如说是一座用钢铁与代码构筑的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