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兆宇还注意到一个有趣的现象:在这个看似简陋的市场里,居然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都是来做交易的人,也有着类似门派区别。
市场里有那么一类人,衣着华丽,引人注目,一副黑人绅士派头,小丁管他们叫绅士摊贩。
他们头戴黑色礼帽,白色的丝绸上衣,和浅灰色的毛料西裤。脚上的黑皮鞋更是被擦得锃亮,在烈日下特别显眼。
他们的标准佩戴有三样,墨镜、黄金戒指,和沉重得如同手铐一样的手表。
他们对欧洲产的名牌墨镜情有独钟,仿佛怕别人从他们的目光中看出秘密来一样,无论是阳光明媚还是阴天多云,都戴着墨镜,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绅士摊贩特别注意在公开场合的言谈举止,说话时总是拿捏着腔调,好像要告诉别人他们和欧洲殖民者有几代人的交情,感到很自豪。
当他们对市场里来了胡兆宇这么个新人表示惊讶时,会从墨镜的上沿,用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珠子瞪着胡兆宇,仿佛胡兆宇是一颗来自外太空的陨石一样大的钻石。
胡兆宇在市场里这些铁塔般强壮的黑人们中间行走,有一种被包围着的感觉,心里不免有几分胆怯。
这些刚才还瞪着眼的黑人,看到胡兆宇紧张的表情,哈哈大笑。胡兆宇明白,这些黑人就喜欢故作姿态、虚张声势。
绅士摊贩们希望看到胡兆宇被震慑的样子。他们以一种大大咧咧、收放自如的方式向胡兆宇表明,他们才是这个市场的主宰者。
市场里还有显得低调而神秘的一群人。他们衣着朴素,有的人衣服上还印着中国字,显然是从中国服装摊贩里买来的,也许还是小丁说的那种旧衣服。
小丁跟胡兆宇说,这些衣着朴素的人,是矿上的工人。或者有亲戚朋友在矿上工作。他们到这里来,说明他们手里有原钻想要出手。
他们三三两两结伴而来,时不时地会低声交谈。他们有一种习惯,在跟别人交谈的时候,四处张望,观察情况,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不是他们经常在市场中见到的人,他们不会主动搭讪。对陌生人的问询,他们会用眼神告诉你,以后再说,然后一言不发地走开。
胡兆宇发现,矿工们和绅士摊贩们之间泾渭分明,互相之间尽量不打交道,但又互相提防,注意观察对方的动静。
绅士摊贩们知道矿工手里的原钻是从矿上用各种意想不到的方法带出来的。他们承担着很大的风险。
绅士摊贩们,想收购矿工们手里的原钻,但显然不愿意为来路不明的原钻支付一个合理的价格。
矿工们不情愿自己冒风险搞到的原钻被低价收购。除非特别着急用钱,矿工们不会和黑人绅士们接触。
一旦矿工们手里的原钻被黑人绅士们看中,又不接受他们给出的低价。黑人绅士们就会威胁告发矿工们,实际上充当起了矿主的暗探。
矿工们在市场中总是保持着高度的警觉,就像非洲草原上的羚羊一般,时刻留意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当他们察觉到危险临近时,根本不会去追问原因,而是毫不犹豫地拔腿就跑,因为他们明白,狮子追逐的是跑得最慢的羚羊,他们不是在跟狮子赛跑,是在跟其他羚羊赛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