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二人,久别重逢,在这远离喧嚣的密室之中,感受着彼此的体温与心跳。徐凤哲能感觉到徐凤年身体的微微颤抖,那是压抑了太久的担忧与思念的释放。

“这点小场面,还能难倒小爷不成?”徐凤哲拍了拍徐凤年的后背,语气依旧带着那股熟悉的调侃,只是声音中也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与疲惫。

徐凤年放开他,上下打量着,目光复杂。喜悦过后,便是浓浓的担忧。他注意到徐凤哲虽然竭力掩饰,但眉宇间的倦色,以及身上那股淡淡的血腥与药草混合的气味,都昭示着这一路绝不平静。

“你……”徐凤年刚想开口细问,目光却猛地被徐凤哲左臂衣袖下,那隐约露出的、一块奇异的土黄色印记所吸引。那印记仿佛活物一般,微微散发着温润的光泽,却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古老与磅礴。同时,他也敏锐地察觉到,兄长此刻的气息,比之离去前,似乎更为内敛,却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虚弱。

徐凤哲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抬手摘下了头上的斗笠,又随手抹去了脸上的伪装,露出了那张俊美依旧,却平添了几分风霜的熟悉面容。

“说来话长。”徐凤哲走到石桌旁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早已凉透的茶水,一口饮尽,才缓缓开口,“南疆那鬼地方,确实不是什么善地。”

他将陨龙谷秘境之行的经历,择其简要,娓娓道来。隐去了败家子系统,隐去了大部分奇遇细节,只重点讲述了如何遭遇暗影卫的伏击与追杀,如何在九死一生之际闯入一处上古秘境,又如何在秘境之中九死一生,侥幸得到了一块名为“九天息壤”的神物,并借其神异之力,压制住了身上所中的奇毒。

说到惊险处,徐凤年屏息凝神,拳头不自觉地握紧,手背青筋暴起。当听到徐凤哲竟以自身为战场,引龙脉残息与息壤之力对抗剧毒时,更是脸色煞白,心有余悸。

最后,徐凤哲自怀中取出一物,轻轻放在石桌之上。那是一块约莫巴掌大小,通体呈土黄色,散发着温润光泽与磅礴生命气息的奇异“泥土”。正是那九天息壤的本体。即便只是残余部分,其上散发出的浩瀚生机,也足以让整个密室都充斥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与安宁。

“这便是九天息壤。”徐凤哲指着那土块,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寻常物事,“能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倒也不全是空穴来风。小爷这条命,便是它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的。只是这玩意儿,也忒招摇了些。”

徐凤年死死盯着那块九天息壤,眼中满是震撼与难以置信。身为北凉世子,他自幼博览群书,对这等只存在于上古传说中的神物,自然有所耳闻。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能亲眼得见。更未想过,自己的兄长,竟是凭借此物,从绝境中挣扎求生。

他猛地抬头,看向徐凤哲,眼神坚定无比:“哥,你放心!从今往后,这王府便是铜墙铁壁!我定会彻查那些暗影卫的底细,查出他们是如何追踪到你的行踪!此等神物,绝不能再让你因此陷入险境!”他一拳砸在石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震得那盏孤灯都晃了晃。

徐凤哲看着他激动的模样,微微一笑:“行了,别咋咋呼呼的。这玩意儿虽然神异,但怀璧其罪的道理,小爷还是懂的。”

兄弟二人沉默片刻,各自平复着激荡的心绪。

徐凤年率先开口,声音沉稳了许多:“哥,你‘身故’之后,北凉内外,确实起了不少风波。离阳那边,虽因虎头城之败元气大伤,短期内不敢再有大的动作,但暗地里的小动作却是从未停歇。尤其是天机阁,近来在北凉境内异常活跃,似乎在寻找什么重要的东西,行事也比以往更加隐秘诡谲。”

他顿了顿,继续道:“北凉内部,一些老臣宿将,还有些地方上的势力,在你‘出事’之后,也有些不太安分。如今我虽暂且压制住了局面,但暗流依旧汹涌。你这次‘死而复生’,暂时来看,还是不宜声张。一来可以继续麻痹离阳,让他们放松警惕;二来,也能让我更好地看清,这北凉王府内外,究竟哪些人是忠,哪些人是奸。”

徐凤哲静静听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自然明白,自己的“死讯”,对徐凤年而言,既是压力,也是一个重新洗牌、彻底掌控北凉的机会。

“小爷这条命,如今可是金贵得很,自然不能轻易露面,给某些人添堵,也给自己找麻烦。”徐凤哲端起茶杯,慢悠悠地说道,“正好,我也需要时间,好好研究一下这九天息壤,还有那部意外得来的功法残卷,顺便,把这条差点交代出去的小命,养得更结实一些。”

徐凤年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哥,你安心在此处修养。王府的防御,我会亲自布置,保证万无一失。外面的事情,交给我。待时机成熟,便是我们兄弟二人,联手给那些宵小之辈,送上一份‘大礼’的时候。”

密室之中,灯火摇曳。兄弟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之中。一场围绕着北凉王府,围绕着这天下棋局的新的博弈,已然悄然拉开了序幕。

徐凤哲的归来,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必将在这暗流汹涌的北凉,乃至整个离阳,再次掀起滔天巨浪。只是这一次,他选择蛰伏于暗处,积蓄着更为惊人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