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徽二年十一月辛酉日,长安的天空像被揉皱的白绢,沉甸甸地压着雪粒。
李治站在丹凤门外,看着王皇后的銮驾缓缓驶来。
她今日穿的翟衣比平日多出三倍珠翠,凤冠上的九翚金饰在冷风中晃得人眼晕,却掩不住眼底的青黑
自晋州地震后,她已半月未睡安稳。
“陛下”
王皇后下轿时险些被裙裾绊倒,李治伸手扶住她的胳膊,触到一片冰凉:
“臣妾特意让尚衣局用蜀锦衬里,您看这翟衣……”
“太重了。”
李治抽回手,目光扫过她腰间新系的伽楠香荷包:
“祭祀要斋戒三日,你昨夜又没睡?”
王皇后嘴角扯出僵硬的笑:
“臣妾想着晋州的百姓,实在睡不着。等祭天大典结束,臣妾想再去感业寺为苍生祈福……”
“好了”
李治皱眉打断,却在看见远处的太常寺官员时放软语气:
“今日是祭天,别再说这些。”
他转身走向辂车,听见王皇后在身后轻声说:
“陛下可知,媚娘也想去感业寺……”
一边许久没有说话,武媚娘抬起手指着自己:啊?我?我吗?皇后你认真的?
辂车的帘子重重落下,隔绝了她的声音。
李治靠在软垫上,望着车窗外掠过的朱雀大街
街边的流民比上月更多了,裹着破席的孩子缩在墙角,看见皇家仪仗也只是麻木地抬头。
他摸了摸腰间的玉珏,那是李孟姜去年送的冬至礼,刻着 “民为邦本” 四字。
南郊圜丘,祭天仪式繁琐冗长。
李治跪在昊天上帝神位前,掌心的冷汗浸透了祝文。
王皇后跟在身后,翟衣的重量让她膝盖发颤,却仍努力挺直腰背。
当司礼官喊出 “献玉帛” 时,她忽然想起今早武媚娘说的话:
“皇后殿下若想固宠,不如在祭天礼成后,陪陛下再去感业寺还愿。”
“陛下”
祭典结束后,王皇后鼓起勇气:
“臣妾想陪您去感业寺 就像当年太宗皇帝与长孙皇后那样。”
李治正在解冕旒,指尖顿在流苏上。
长孙皇后的贤名天下皆知,可王皇后怎会知道,父亲临终前曾握着他的手说:
“不要学朕,莫让后宫干政。”
他转头看着王皇后,她脸上的胭脂被冷汗晕开,显得格外憔悴。
“也好。”
李治忽然笑了:
“明日巳时出发,你让尚食局准备些素斋,带去分给寺里的比丘尼。”
王皇后一愣,没想到他会答应。
她想起武媚娘昨夜教她的话:
“陛下最重孝道,若在感业寺提起先帝,定能打动他。”
于是她趁热打铁:
“臣妾听说,感业寺的菩提树还是先帝亲手栽的,陛下若去了……”
“朕知道。”
李治起身走向寝殿,声音突然冷下来:
“退下吧,朕要歇了。”
次日巳时,感业寺的山门前停满了车驾。
王皇后扶着李治下轿,嗅到空气中飘来的檀香味
比记忆中浓郁许多,显然寺里特意熏了香。
武媚娘穿着素色襦裙等在山门前,鬓边别着朵白菊,倒比在宫里时多了分清瘦。
“陛下、皇后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