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淮南与七月截然不同,这一连几日的大雨仿佛是七月迟到的雨季。雨打落在金黄的稻穗上,今年的收成一定很好。
白无常伸手接住落下的雨,愁容展露眉梢。他轻轻的拉下马车的窗帷,但还是惊醒了熟睡中的时清灼。
时清灼从白无常的怀中醒来,因为伤势未愈,落下的病根也导致如今一下雨他的腹部也会跟着疼痛。
“还疼吗?”
时清灼点点头,咬牙克制着情绪,艰难道:“我们到哪了?”
白无常心疼的紧,却也只能将他紧紧护在怀中。
“快到榭城了。”他从袖中取出一只药瓶,亲手为时清灼喂下,“赶路劳累,辛苦你了。”
“我不能拖延大家的计划。”时清灼强撑着自己起身,他喘着粗气,瞳孔都逐渐涣散,“九月,一定要将鞍河拿下。我也希望大家可以回家安心过个好年。”
白无常苦笑道:“可你这副身子,你让我如何安心?”
“我没事的,杏林哥说了,好好养还是能恢复的。就看太傅如何养我了?”
时清灼近来肉眼可见的胖了许多,相比于他受伤的那段时间,现在的他除了面色苍白之外,其余都被白无常养的很好。
他眨巴着他那一双桃花眼,有意无意的朝白无常撒娇,简直勾的白无常找不着北。
“你这双眼,天生就是撒娇的命!”
榭城也是阴雨不绝,再次来到榭城,态度可谓完全不同。时清灼下了马车,眼前一片几乎都是他的将士。
所有人齐声道:“见过世子殿下!”
声音穿透雨声,这阵仗将时清灼愣在原地不动,也把白无常给惊住了。
封钲这时上前,笑着解释道:“殿下,这些人都是属下精挑细选后的佼佼者,别看人少,个个都身怀绝技!”
时清灼望着眼前乌泱泱的一片,这还叫人少吗?
“这事交给了你,你自己安排便是。”他思索一会,又道:“封钲,找些靠谱的人,随时待命。”
鞍河此行,时清灼依旧不准备带多少人。其一他并不喜欢用武力解决,他的本意本就是去劝降。其二是因为身边有白无常,白无常带来的安全感是所有人都比拟不了的。
但他会在一路上安排眼线,若是有需要,这些人会及时通知后边的人,直到榭城。榭城一得到命令,就会立刻出兵。
封钲笑着解释道:“殿下放心,一切都安排妥当。”
北倾匆忙的赶来,匆匆行礼后说道:“殿下,榭城的所有人也都严阵以待。只要需要,随时朝鞍河进军。”
“别说的那么难听,此次去鞍河本意也是劝降,我并不想看见两军对峙的场景。拜帖送去了吗?”
封钲答道:“数着天日,多多少少也已经到顾将军手中了。只要顾将军有心,定会提前等候殿下。”
“檄文呢?”
北倾解释道:“樟城已经拟好送到,如今就在城中。若是顾将军执意为难,也不能怪殿下不留情面了。”
时清灼满意的点点头,对于鞍河,他几乎是势在必得。
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封钲替时清灼撑着伞,不知还在商量什么。白无常在马车上,望着整个榭城微微出神。
他仿佛被触电一般忽然回过了神,再次望向远处时,眼中多出了一丝怀恋。
他飞快的下了马车,从封钲手中接过了伞,打断了二人的对话。他的眼里透露着前所未有的兴奋,欲要发泄出来。
时清灼从未见过白无常这副模样,好奇道:“太傅,怎么了?”
白无常脸上带着笑,将封钲打发后,他才解释道:“清灼,我带你去个地方!”
没等时清灼反应,白无常便带着时清灼离开。雨势慢慢变大,噼里啪啦的落在油纸伞上,颤动着时清灼的心。
时清灼从未来过榭城,他由着白无常带着自己走过一条又一条小巷,只觉得好奇。
难不成白无常来过这里?
他突然的握住了白无常执伞的手,很自然的接过了他手中的伞。雨势很大,四下无人,只见他同伞一齐稍稍倾斜,再次起身时,二人间夹杂着莫名的暧昧。
“太傅这是要带我去哪,如此高兴?”
白无常不经意的往前一步,从时清灼身后看去根本见不着白无常的身影。
“不算高兴,但算惊喜。世子殿下只需随我一起走便是。”他有意的拉住时清灼垂下的衣袖,似在撒娇,“难不成殿下生气了?”
时清灼心跳的很快,他发现与白无常在一起的这段时间,白无常总是能以各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撩拨他的心。
或许旁人会觉得白无常是一只难以靠近的虎,但时清灼却觉得白无常是一只雪白可爱的猫。
他抚上白无常的头,轻轻用力将他拥入自己怀里,亲昵道:“我又怎会生太傅的气呢?”
享受着片刻的暧昧,时清灼便跟着白无常穿梭在榭城中。他们跨过一座小桥,经过一片已经枯萎的荷花池,很快便在一间破旧的屋舍前停下。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白无常的神情却告诉他,这里很重要。
时清灼扭过头,远处山头一望无际的鲜红,枫叶随风在雨中摇曳,出奇的好看。
行人来来去去,白无常却望着这间屋舍出神。时清灼并没有出声询问,他安静的陪在白无常身边,为他撑着伞,目光所及皆是白无常。
这时白无常回过神,拦住了一人,问道:“你好,请问如今这间屋子还有人居住吗?”
那人好奇的打量二人,又望向身后的屋子,回答道:“这间屋子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二位难不成想要买下这间屋子?”
白无常依旧笑道:“难道不可以吗?”
那人有些为难,也是笑着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二位公子看上去不缺钱,何必委身自己住这间破屋子呢?”
白无常这一次没有回答,只是再次投去怀念的目光,笑容中泛出一丝苦涩。
那人见白无常没有说话,又自顾自说道:“这间屋子从前也是有人居住的。那时我还小,就记得这里曾住着一位公子。他好像是个哑巴,我从未见过他说话。只知道他身负一剑,在这里住了一年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