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幽幽叹了一口气,闭眼睡觉,睡的迷迷糊糊之间,感受到一股阴冷的气息侵入。
她刚一动,对方就察觉到,沙哑出声:“是我。”
萧霁撩开帘帐,没有点灯,就着窗外的月光,静静地看着她。
秋长歌早就习惯了他的神出鬼没,这人惯喜欢夜里出现,也不喜欢点灯,就喜欢坐在她床边看她,换了旁人早就被他吓死了。
“下次来点灯。”她声音沙哑,撑着身子坐起来。
“好,今日刚来。”萧霁见她衣襟凌乱,发髻也散了开来,忍不住伸手将她的衣襟拢好,指腹隔着衣服摩挲着她的锁骨,就没拿开过。
对于这样的亲密接触,她并不是很排斥,只是皱了皱鼻子,说道:“味道好冲。”
萧霁凤眼微暗,收回了手:“我来时冲过澡了。”
他每次来她这里,都是冲过澡的,想洗掉身上沾惹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但是她鼻子灵,无论他怎么洗,她都能闻到。
萧霁眸光微黯,她不喜欢的是他身上的味道,还是他这个人?
秋长歌看了看外面的天光,低声问道:“什么时辰了?”
“寅时。”
一日中夜色最深的寅时,再过一会儿,天就要亮了。他是一夜没合眼,刚从监察司回来,冲了个澡,就到她这里来的吗?
她靠在床榻上,没说话,伸手摸了摸对方的大掌,果然冰凉一片,难怪他隔着衣服碰她。
萧霁身子微震,缩回手说道:“凉。”
秋长歌低低一笑,雪白的小脸犹如盛开的春日的花,眉眼灵动起来,她重新捉住他的大掌,摸着他掌心的老茧。
萧霁被她摸的椎尾骨一酥,掌心都微麻,但是没动,一动不动地让她摸。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碰他,这些天以来,她对他的碰触不排斥也谈不上喜欢,就像是无悲无喜地接受,他心里清楚,她和一般的小娘子不一样,没有那种男婚女嫁,妻以夫为纲的理念,她看人,看物,看小动物的目光都是一样的,有种众生平等的慈悲,像是世间最深的毒,勾着他,让他血液沸腾,让他内心有一种嗜血的冲动,想在她的身上勾勒出不一样的色彩,让她的目光因他而起波澜,只看得到他。
他想她的眼中只有他。
所以他织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一点点地侵入她的生活,不强势也不退让,只是今日萧霁才尝到个中滋味,原来她主动,更让他亢奋。
伪装弱小,恰好是他最擅长的。
萧霁又缩回了手,说道:“只是回来看看你,我马上就要出门。”
“嗯。”秋长歌点头,取出枕头下面的药囊,递给他:“这是我找碧霄配的药囊,能够安神助眠,你在这里睡半个时辰再走。”
她自己也能配这种药囊,不过想了想还是觉得碧霄应该更了解萧霁的身体,果不其然,碧霄一听是给他配的,在寻常的安神药囊中加了两味不常用的药,且价格不菲。
萧霁垂眼看着药囊,没接,只淡淡问道:“在你这里睡?”
他本该立刻起身回监察司的,但是身体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纹丝不动地钉在了地上,又问了一遍:“你这里没地方睡。”
秋长歌往床里面挪了挪,给他空出一块焐热的温暖的床榻,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睡这里。
萧霁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长臂一伸,将她从里面抱出来,哑声道:“里面没焐热,我睡里面。”
她身子本就弱,不像他。萧霁脱了外衣和鞋,上了床榻最里面,本就不大的床榻陡然就变得逼仄窄小起来。
帘帐轻轻垂下,男性气息弥漫在密封的空间内,呼吸声都清晰可见。
秋长歌只觉得身上都沾染上了他的气息,侵略性极强的异性气息,淡淡的血腥味以及檀香味交融在一起,原本无悲无喜的心却陡然跳快了一拍。
“睡觉。”萧霁低沉的声音似是从耳边吹来。
秋长歌闭上眼睛,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提议,原本是见他眼底都是红血丝,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怕他身体扛不住,才让他在这里睡半个时辰。
没有想到挖坑给自己埋了。
这样做自然是于礼不合的。心疼男人就是自己跳火坑呐。
她伸手去摸枕边的药囊,一只火热粗糙的大掌按住她的手,萧霁呼吸粗重了几分,大手一伸将她连人带被子都抱到了自己怀中,大掌勒紧。
“我就睡半个时辰。”他嗓音哑到不可思议,鼻尖都是她身上和发上的幽香,隔着被子抱她,都觉得软到不可思议。她怎么能长成他最喜欢的那种模样?全身上下都是他喜欢的特质,说话也是,眼神也是,一颦一笑就算是冷淡的模样都让他沉溺痴迷。
如果她是来毁灭他的,他将毫无还手之力。这是上天的惩罚还是恩赐?他不知道,只知道浸在血海深渊里的冰冷利器开始被一点点地腐蚀,他将不再无坚不摧。
秋长歌低低应了一声,也闭上眼睛睡觉,指尖无意识碰到了他手腕上的佛珠,淡淡的檀香一点点地钻进鼻尖。
原来檀香味是从这里来的。她微愣,执刀者为何会带佛珠?萧霁还真是一个自相矛盾、无比复杂的人。
虽说枕边多了一个人,但是秋长歌还是很快就睡着。两人气息交融在一起,齐齐沉睡。
萧霁只觉得这是自己睡的最沉最深最安稳的一夜,梦里不再是漫天的杀戮,也不再是尸山血海,他拖着手中的锈迹斑斑的刀,仰头看到了一场漫天大雪,那雪花一片片地落下来,落在他的掌心,变成一朵雪白柔软的小花。
半个时辰一到,萧霁就猛然睁开了眼睛,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掌心捏紧,仿佛想要将梦中的那朵小白花死死地攥在手心,一睁开眼就看到了枕边熟睡的长歌。
他呼吸一滞,看着她雪花白玉般的柔美面容,一时之间呼吸都轻了。萧霁伸手将她额间零碎的碎发撩开,凤眼低垂,在她额间落下一个轻如棉絮的吻。一碰即开,仿佛她是天底下易碎的珍品。
男人悄无声息地下了床,穿上外裳,趁着天色未亮,消失在夜色中。渡鸦在屋外守了大半个时辰,见他出来,睁开眼睛飞快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