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在青铜炉里烧出笔直的青烟,却压不住会议室里翻涌的焦躁。
郝悦的指尖在湛风掌心掐出月牙痕,她望着窗外飘落的梧桐叶——半小时前它们还沐浴在联盟成立的欢呼声中,此刻却像被无形的手撕碎了。
\"诸位请看。\"灵界智者枯槁的手指划过空中,灰雾凝结成三幅画面:血色漩涡在昆仑山巅凝聚、东海鲛人集体自焚、还有他们最熟悉的启天市地标建筑被黑气缠绕,\"每逢月蚀之夜,这三处灵力节点就会...\"
张掌门突然拍案而起,黄花梨木桌裂开细纹:\"启天市有老夫三千内门弟子!\"他绣着金丝云纹的袖口簌簌发抖,不知是气恼还是恐惧。
陈长老立刻冷笑:\"张大掌门倒是心疼自家地盘,西南边陲的散修村落被血祭时,怎么没见您这般激动?\"
湛风耳后突然刺痛,像被毒蜂蛰了。
他闭目凝神,灵力感知如同蛛网铺开——东南角的灵力波动异常。
那是李富商带来的侍从,此刻本该守在门外,可那人袖中藏着刻满符咒的玉蝉正发出微光。
\"诸位稍安。\"湛风食指轻叩桌面,叩击声暗合北斗方位。
躁动的灵力场顿时如沸水泼雪,郝悦诧异地发现窗外的梧桐叶重新舒展成完整的扇形。
李富商抹着额头的汗珠刚要开口,却被湛风抢先道:\"王兄,劳烦检查东南回廊第三根廊柱。\"
王大侠的玄铁重剑应声出鞘,剑气掀飞半扇雕花木门。
侍从踉跄跌进来时,玉蝉已化作齑粉。\"蚀心蝉!\"灵界智者浑浊的眼珠突然精光暴涨,\"此物能放大心魔,看来我们当中早有人被渗透了。\"
侍从突然七窍流血,皮肤下凸起数十个游走的鼓包。
郝悦抄起茶盏泼出碧螺春,滚水在空中凝成冰针,精准钉住每个鼓包。\"说!
谁指使你的?\"她靴跟碾碎那人手腕时,温柔嗓音与狠辣动作形成诡异反差。
濒死之人喉咙里挤出沙哑笑声:\"你们...根本不懂自己在对抗什么...\"话音未落,整个身体突然坍缩成满地腥臭的墨汁。
陈长老的法器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最终指向了...张掌门。
满室哗然中,湛风却盯着墨汁里浮起的金箔碎片——那是启天市最高档会所\"云阙阁\"的通行令。
他想起三日前李富商醉酒时炫耀新得的销金窟贵宾卡,而张掌门最宠爱的嫡传弟子,似乎常穿绣着同样暗纹的靴子。
\"是幻心蛊。\"湛风指尖燃起青焰,墨汁在火中扭曲成狰狞鬼面,\"对方能复制我们的灵力波动,方才的指向未必是真。\"他说话时状似无意地扫过李富商紧绷的领口,那里隐约透出半枚金色暗纹。
郝悦突然轻笑出声,素手搭上湛风肩膀:\"我家盟主的意思是,在座诸位现在连放个屁都可能被敌人模仿。\"她指尖游走的冰晶在众人茶杯上方凝成小字:隔墙有耳,传音入密。
张掌门脸色铁青地捏碎茶盏,传音却带着颤音:[昆仑护山大阵需要三十六人血祭才能启动,但阵眼在...]陈长老的翡翠扳指亮起微光:[西南村落幸存者说见过绣金纹的黑衣人...]
湛风掌心沁出冷汗。
灵力感知告诉他,整座建筑正被某种巨型生物吞食般缓缓下沉,而窗外梧桐树的年轮竟在逆向生长。
他忽然握住郝悦准备结印的手,在她掌心快速写下:将计就计。
\"当务之急是建立三层防御。\"湛风突然高声说道,袖中暗掐巽风诀。
李富商面前的账册无风自动,露出夹层里与墨汁中相同的金箔碎片,\"第一,各派抽调精锐组成巡夜使;第二,设立监察组处理内部纠纷;第三...\"他故意停顿,看着王大侠把重剑重重插进地砖裂缝。
\"第三要保障散修资源!\"王大侠的嗓门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上次灵矿分配...\"他突然噎住,因为郝悦笑吟吟推过去的茶盏里,浮冰拼成个\"蠢\"字。
湛风顺势接话:\"第三正是要建立战时贡献制度,无论是名门大派还是江湖散修,斩妖除魔的功绩皆可兑换灵脉使用权。\"他说话时,灵力悄然包裹住整间会议室。
窗棂上的符咒泛起微光,将某种正在窥视的阴冷气息反弹回去。
暮色爬上琉璃瓦时,众人终于陆续离场。
郝悦倚着朱漆廊柱,指尖把玩着从李富商身上顺来的金箔:\"张大掌门嫡传弟子,李老板新包的花魁,还有王大哥的结拜兄弟...这饵撒得可真周全。\"
湛风望着天边血色的晚霞,那是启天市霓虹灯映出的假象。
他腕间缠绕的窥天丝正在发烫,提醒着三处灵力节点涌动的危机:\"明天开始,巡夜使会'恰好'发现魔修伪装成各派弟子的证据...\"
夜风突然卷起满地梧桐叶,叶片背面全是眼睛状的纹路。
郝悦并指斩碎叶片时,温柔地叹了口气:\"又要骗过敌人,又要稳住那群各怀鬼胎的家伙...你这盟主当得比渡劫还累。\"
湛风低头轻笑,月光将他影子拉得很长,那影子竟隐约生出龙角与利爪。
当最后一片碎叶渗入地砖时,整座建筑突然轻微震颤——就像巨兽咽下了带毒的饵料。
郝悦指尖的金箔在暮色中泛着妖异的流光,她忽然捻住这片薄如蝉翼的金属,对着西沉的残阳轻轻一吹。
金箔发出类似骨笛的尖啸,惊得檐角铜铃叮当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