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分明是故意的吧!”上官博良与刘粲然异口同声地笑骂。墓室中顿时响起一阵爽朗的笑声,驱散了先前的沉重气氛。
三人相视而笑,眼中皆是了然。修行之人最重修心立信,这一点他们倒是出奇地一致。待笑声渐歇,他们仔细收好棺中所有玉简,又将石棺恢复原状。
“走罢。”涂山当先迈步,弹指间已出了墓室,“此番我们可得把海棠散人请出来了。至于他愿不愿意……”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并不重要。”
…………
“那困在罪城之中,名曰‘七曜’的强者,是否同意将天道转交给你们,并不重要。”紫袍修士缓缓转身,露出一张俊秀白皙的面容,眉宇间透着几分书卷气。他正是迪力玄盈座下首席弟子,伪天修士蒙新罗。与他并肩而立的,则是诃云家族的伪天修士诃云未明——天级修士诃云穆多的胞弟。
如此阵仗,龙隐英代心中已然明了,事态发展早已超出家主龙隐伯彦的预料。他不动声色地瞥了眼静立无声的祖师雕像,知道龙隐伯彦此刻正在权衡利弊。祖师迟迟未表态,显然是要他先周旋一番。
“留在龙隐家也不是不可以,但要利益均沾,方显公平。”蒙新罗话锋一转,道出真实意图。此言一出,连身旁的诃云未明都不由侧目。这与他们事先商议的截然不同。原本是为诃云家讨个公道,毕竟江之问本是诃云家禁脔,只是被强夺收徒。怎料转眼竟成了分一杯羹。
“不知这‘利益均沾’何解?”龙隐英代虽修为不及二人,但身为此间主人,气势丝毫不堕,“江之问乃我亲传弟子,他在罪城所得,自当归我师徒所有,亦是龙隐家之物。”
“那禄芽道人之死又当如何?”蒙新罗忽然提出质疑。
“他只是下落不明,何来杀人之说?待离吞大人出关,我自会当面解释。”龙隐英代对答如流,实则他也不知禄芽道人去向。当日家主龙隐伯彦正要出手,却被一股莫名力量干扰。以他判断,那力量绝非出自鲸海修士。
“我们要求重开罪城,一窥其中奥秘。”蒙新罗目光如炬,“至于能悟得几分,全凭个人机缘。否则,下次登门的,恐怕便不止我们二人了。”
“这……”
龙隐英代陷入迟疑。上次江之问开启罪城时,天道之力确实开始外泄,却未择主而栖。这本是常理——天道素来挑剔,喜好择主而居。但若长期无合适传承,终会暂附人身,只是需要漫长磨合。如今有这两位搅局,变数陡增。
“此事事关重大,我需要与家主商议。”他决定先拖住二人,“不如等待月旬之后我们再做商议,小徒上次进入罪城,也受了不小的伤,尚需时日恢复。”
“无妨,我们在此等候便是。”
诃云未明此刻已领会蒙新罗深意。与其强夺江之问,不如争取共享天道降临的机会。至于能否把握,全看个人造化。思及此处,他含笑补充,“说到疗伤,在鲸海境内,还有比蒙新罗道友更精湛的医道么?”
就在此时,厅堂后方的祖师雕像突然迸发出凌厉威压。诃云未明正要运功相抗,却感知到另一股熟悉的力量降临——正是其兄诃云穆多的投影。
“老友,现身吧。我带来了迪力玄盈的提议。”
“哦?”龙隐伯彦的声音在虚空中回荡,却未显化真身,只撤去了威压。
“明日午时,我们只求一次机会。届时鲸海东部九洲所有伪天修士皆可参与天道择主,他们已在路上。若无人符合,后续机缘便归龙隐家独享。”
已在路上……似乎没有商议的空间了。只一次机会……那似乎还好。
龙隐英代暗自盘算。那缕天道他曾经亲身体验,深知其特性。以他对东部九洲四位伪天的了解,恐怕无人比他更契合。真正令他忧心的,是江之问如此频繁的入梦罪城,是否会命丧其中……若真如此,便是彻底断了希望。
…………
“如若你我继续同行,引来万禹亭的希望不大。”
四个时辰的探索,让这片古老药田的轮廓渐渐清晰。江枫腰间储物袋里已躺着十余株五百年份以上的灵药,这并非药田的全部珍藏,只是他既无足够时间,也不精于采药之道。反观吕仲贤,那枚特制的储物戒闪烁着幽光,所过之处寸草不留——这位距离伪天只有一步之遥的修士行事果决,遇见高阶灵药便直接连土带根收入戒中。至于后来者能否有所收获,从不在他考量范围内。
“所以,我们必须分头行动。”吕仲贤语气平淡,颇有自信,“我会隐匿气息暗中跟随。即便是万禹亭,也不会第一时间发现我的踪迹。”
“以身为饵?”江枫心头一震。恐惧倒谈不上,只是这计划比原先设想更为凶险,变数陡增。
“机不可失。”吕仲贤目光投向远处幽暗。“据我所知,万禹亭素来深居简出。今日他能亲至,必是为你性命而来。你们互为猎物……”他忽然轻叹,“只能说,背后布局之人太过心急。不过于我而言,这样的机会越多越好。”
“他们许了你什么好处?”江枫忍不住试探。
“不过是场机缘罢了。”吕仲贤嘴角微扬,“待你修到我这般境界就会明白,想要登临伪天之境,需得一场大造化。此番前来,正是为亲历诛杀伪天之战。当年万禹亭冒险与元婴同光搏杀,借此夯实道基。只是这等生死相搏,需得各方默许,否则极易引火烧身。”
“那今日之局,算是铺陈已定?”
“或许高位者不便亲自下场,才默许你在此间了断恩怨……”吕仲贤若有所思,“有时修为低微反倒是种优势,可以恣意行事。珍惜此刻吧。”
“珍惜……我只求能活着走出此地。”
江枫暗自苦笑,目光不自觉地飘向远处那条蜿蜒向上的通道。嶙峋的石阶在幽光中若隐若现,仿佛在昭示着某种宿命。他下意识摸了摸怀中得自九代的掌门令,只盼自己不会步他的后尘,永远留在这阴暗的洞府之中。
不知何处来的风忽然拂过药田,带起一片细碎的白芒,像是无数未了的执念在黑暗中飘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