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子岭上的迎春花开了,嫩黄的小花朵如同一串串星星,散发出早春的气息,焕发着万千生机,老君庙前的杨柳,如烟如画,看上去有些醉人的味道。平台上的游人也渐渐多了起来,沉寂了整整一个冬天的游乐场,也热闹了起来。
明天就是二月十五庙会了,可今年却没了为期三天的大戏,也没了焰火晚会,不是老君爷不与民同乐了,而是多数煤矿停了,大大小小的煤窑主兜子里没了钱,负了债,做了天大的难,不骂他就够给他面子的了,哪儿还会给他写戏、放焰火啊?当然,这是气话,往年,赵彩霞虽说明面上不说话,暗地里还是给几个老一点的煤矿主打了声招呼的,比如苟正松、马成功、程发财等人。可今年,她似乎忘记了,也或许她的招呼不管用了。
其实,程发财并没有忘记这位老君爷,他一大早就来给老君爷上了香,摆了供。不过,他不是求老君爷让他的煤矿能如何兴旺发达的,而是求老君爷赶快介绍个下家,让他的煤矿快点出手,他已经撑不下去了。
他对慎不言说道:“慎大师,别说一个指头了,再少俩钱,八百,看看有人收没?但必须是一口价,一手交钱,一手交矿。”
慎不言也给老君爷上了一炷香,说了些程发财听不懂的话,良久,才说道:“老程,不瞒你说,老君爷还是想让你再坚持下去的,如果你真要出手,那也没法。不过那个数,难,最多大捏加小捏,一顺到底,我倒是可以为你打听打听。”
二人说着话,离开了大殿,来到慎不言住的厢房,坐了下来,品着一壶红茶。程发财有些为难,说道:“大师,不瞒你说,就是在庙里,咱们兄弟说的也是人事,别说一捏,就是两捏,也还不了老程的外欠账款。咱们弟兄也不是外人,我也早就想好了,能拿下个吉利数,兄弟我也就能把私人的欠款还了,至于欠银行贷款,欠煤炭局的钱,说句实话,我本来就没有打算还。进监狱,喝稀饭,我都不怕。只是活了大半辈子,家门口乡亲们的钱,说啥也不能欠的,咱可都是脸朝外的人啊。”
“真的不能再坚持了?”慎不言喝了一口热茶,又问了一句。
程发财叹了口气,说出了实情:“老兄,兄弟再给你说句实话,我老程年前进了趟京城,弟兄们问我干啥去了,你弟妹都说旅游去了。其实啊,我是住院去了,301啊,托熟人进去的,晚期了,根本治不好的,最多也就是七八个月的时间,你说,我还有啥活头?两个孩子,全部在政府部门上班,我也不想让他们再沾煤炭的气了。打煤窑,不是传说中的一口砂糖一口屎的事,如今这情形,那可是只有屎,没有砂糖的。安全上,要是全部按上边当官的要求干,根本挣不了钱。税费上,要是全部按照他们开的价码交,挣的根本就不够他们的。因此,在安全上,那可是提着脑袋,偷偷摸摸地偷工减料的。在税费上,走了多少小路、邪路,我心里最清楚,不要说别人,就那一个从来也喂不饱的女人,三天不见她的面,她就敢派人到矿上锁你的井口。你说,这种活,能让孩子们再接着干嘛,那还不是把孩子往火坑里推?”
慎不言并没有惊讶,认识他这么长时间了,他相信程发财的为人,宁肯自己吃点亏,也不会连累别人的。慎不言叹了口气,说道:“老程,说句实话,我这个半仙,是你们几个给抬出来的,不是我行,也不是庙里的那堆石头行,我是相信满仓兄,他分析的经济形势,我感觉到在理,真的就不能再坚持个一年、二年了?”
程发财痛苦地摇了摇头,说道:“一是我的身体不行了,精神上也就垮了,就这样强撑着,不是个事;二是这几个月借的钱,根本是不可能收回成本的,大师,五分的息啊,我自己都知道是在打麻的啊;三是姓赵的步步紧逼,非逼着这个月再补缴出三百万元的煤炭资源补偿金不行,否则就锁井口。你想想,交,我肯定交不起,拖,她肯定不愿意,再给她送礼,我也没有那么多钱,更没了心情。思来想去,也只有尽快出手一条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