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庆殿之事,本只是个渗水,揭开地砖铺以炉石麻灰等隔水之物再将那金砖铺上即可。
然,此番却是异端,便是做好了,却又有渗水出?且较之修缮之前出水出的更厉害。
先前却只是渗些污水出来,倒是不多。但是,经这工部的一番折腾,倒不渗水,这玩意改流水了。那流出来的水却是一个稠如黄汤,腥臊无比,百步之内皆可闻也。
工部修缮修的如此一个结果,便是个慌张。又着人重新修来。
几个月的折腾下来,如今却得一个“泉出之相”,且是水如“黄汤”也就是说原先只是水,现在可好,成小米汤了。而且,其味恶臭且带了腥臊,如大潮风信之味。
更让人恐怖的是,这黄汤,“质奇寒,却不为冰”。
此为异象,工部主事不敢耽搁,通了左街道录,请了上清储祥宫的主事道长前去堪验。
上清储祥宫主事道长原是这龟厌的二师兄风合先生,却与那京城镇伏青眚之时随他那师父华阳先生驾鹤兵解。
如今是他最小徒弟林允样主事。
咦?怎的不是他那大徒弟主事?这事倒是怨不得风合先生偏心。因为就剩这个最小的徒弟硕果仅存了。
道士讲究一个存根。凡大难之时,便留下年幼者守山,延续苗裔。大一点的便随师伏魔。
不想,这大庆殿前一场酣战下来,倒是个片甲无存,座下的徒弟各个都得了一个兵解成仙。
那二师兄所学为“法”门,林允样的法术修炼倒是也说的过去。然,对这堪舆之事却也是九窍通了八个,还是一窍留着解闷。
允样接到左街道录的调遣也不含糊,直接写了个详报,急脚递一路跑了,报与茅山宗坛。
没办法,这事他也没什么办法。
又,并工部、太史局两部一同参奏,请官家道君下了法旨,调那茅山道长来京听用。
那龟厌听了这大庆殿,且是一个皱眉。别人不知道,当年大庆殿前一战伏魔,师父华阳先生将那青眚一分为二。本体,用朱砂罐封了,由他带回茅山,以茅山这纯阳之气,化了那青眚的戾气。
这大庆殿下,也设法阵一座,便是锁了那青眚的元神。倒是那华阳先生如此做来,那龟厌亦是个不解。然师尊这样做了,自然也有他的道理。
如今,这大庆殿出此异象,饶是让他心下一紧,随口道了一声:
“莫非是他?”
便是抠了嘴,掰了手指细细算来。又自顾道了一声:
“没原由的……”
随即,又去内室翻了那开封城的堪舆之图左右看了,且也是摇头。道:
“倒是看不出什么,这表象在此,根苗便是艮位……”
掌门静之道长看着他这惯会作妖的小师弟,自顾自言自语手忙脚乱的忙碌,心下也是个不安稳。上前刚要问了。
却见龟厌拿了师尊们留下的堪舆图又掐指算来。
心下且又是个大不安。遂,也上前拿了那些个堪舆图看。倒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且在思忖,又听那龟厌咕囔了道:
“若是程鹤在了,倒是可请他算来。”
且回了他一声:
“废话!不用那乘鹤的来,若是师父还在,也不用他们这般的烦心……”
却得龟厌一句:
“诶?莫要胡缠,此程鹤非彼乘鹤,程鹤者,乃人也!”
这话说的那静之道长又是一个瞠目,挠了头道:
“不是人谁坐那玩意?仙人非人?白马非马乎?”
这般“仙人”“白马”的胡搅蛮缠倒是让龟厌抬头,望了那满脸疑窦,张嘴瞪眼看了自家的掌门师兄,问:
“几时动身?”那静之道长原是竖着耳朵硬了头皮,准备了听他这师弟言语不善而来,却不成想的来他这么一句。便又将那眼睛瞪大了一圈。心下不解的看那龟厌,心道:这厮今天是怎的了?倒是不像他。
咦?这不挨骂倒是一个值得庆幸的了?
且在没挨骂的侥幸之中,却听那龟厌问来:
“你看我作甚?”
遂,赶紧擦了嘴角流下的涎液,抱怨且凛然道:
“你当师兄为何人?你大病初愈,怎可受此风寒,已唤你七师哥去了,料也无妨。”
龟厌听罢,惊道:
“她去?”
且以惊异的目光看了自家这掌门的师兄。心道:
她一个人去?路上遇到个歹人什么的,你让她怎么办?打也不能打,跑又跑不掉,你打算让她用美貌迷死他们!然后指了那歹人,高兴了道:哦……你犯了淫戒!等着死后被阎王下油锅炸了!
那静之道长看着小师弟的神色有异,却又抱怨道:
“你嚷个什么?不是她一人,叫了五师弟随她一起。”
龟厌听罢才将一颗心放回肚子里,遂笑道:
“饶是师兄体贴。”
这七师兄,姓唐名昀。却是一个文弱之坤道。但对这测算、堪舆、天象之事天赋异禀。但这身体倒是个孱弱的了得,且是经挡不住日常的修炼。
那刘混康便不教他法术、经箓,让他潜心做得天象、堪舆之修为。
此人倒是与那程之山倒是一段师徒之缘也。说那刘混康相识之山先生之后,便向官家请旨,让那唐昀与之山先生处研习天象之法三年有余。
龟厌回茅山告知其之山先生亡故,那唐昀虽未见那龟厌,却是设灵牌尊了师生之礼祭之,也此为不忘师恩也。
此番她去倒是且能看出个什么缘由?他倒是个不关心,只要不是那青眚在作乱,便是一个天下太平。然,就他所算,倒也不像是那青眚破阵。
且问了一声:
“几时动身?”
却遭他那师兄一句回来:
“你当她会理你?”
说罢,便眼睛眨呀眨的的看了龟厌。意思就是,我都在这站着听你拉闲篇儿了。连我这个掌门师兄,她也是个爱搭不理。你去?好!你去!
于是乎,一场十里相送的惜别的戏码,顿时变了一个索然无味。
那龟厌只得眼神幽怨了吧嗒了嘴不再问来。
其实吧,龟厌就是想拜托了这个小师兄,带了信于那京中的宋粲,捎带了问候自己那俗家的干爹干娘。
然却是落不下个便宜。想那小师兄此时已经下山伙同那五师兄怡和道长疯狂的跑路了。
那龟厌无奈也只好作罢。
心道:此番这事却不知是何缘由,有何艰险。怨茅山无人,只能让这不染半点红尘的七师兄走这一遭也。
然,又去想来,她去总比自家这个半吊子去妥帖些。
那龟厌想罢,却是长叹一声,那静之掌门也知龟厌所叹。
这茅山宗坛,刘混康门下亲传弟子九人,如今却只剩下这师兄弟四人了。
所幸者,这掌门位置定了便也落得安稳。虽是个兄友弟恭,却是凋零如斯。
只得叹了口气,祈求这三茅永固,能开枝散叶也。
大观四年,十一月乙丑朔,朝景灵宫。丙寅,飨太庙。
丁卯,祀昊天上帝于圜丘,赦天下,改明年元为“政和”。
然,一番热闹,却不改天之苦寒。
汴京城此冬倒是不甚安稳,先是大雪封城一月有余。雪虽停,然天寒无减,更甚之往年。
京中倒是无碍,然,周边冻饿而死者不计其数。以至于,百里不见人烟,千里草木无存。
一月之余,城郊漏泽园便又扩出了三里之多,以葬京城河漂、路倒。
此且不为怪。
为怪者,有野狐夜鸣于京郊之野。或聚众呼号,或结伙啼于房前屋后,桀桀声如妖嬉鬼笑,扰得京郊百姓心内惶惶不可终日。
开封府闻报,遂派员前去驱赶。奈何群狐聚众且不惧人声呼喝,亦不惧篝火,群狐袭人之事亦是个时有发生。
于是乎,人心更是惶惶而不可终日。
几日后,倒是个愈演愈烈。此物自雪停便入京城,呼群结伴,行走于街市。
那巡城兵马与那皇城司也派员探查,且只得一个足印如麻,且寻不得一个狐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