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脑海中翻遍满朝文武名讳,实在想不出,这贾邵是何人。
嘉和皇帝看向旁边候着的司礼监太监。
司礼监太监缓缓摇头。
这意思便是:朝堂上根本没有这一号人物。
嘉和皇帝的怒气,顿时消了一大半。
既不在朝堂,又并非郑霞生操办,大概率不涉及党争。祥瑞一事,不管真假,至少纯粹。
因此,嘉和皇帝语气缓和下来:“仔细将此事来龙去脉,说与朕听,不得有任何隐瞒。”
显然,谈话到这里,昌涛算是过关了。
而司礼监太监,则是懂事的挥挥手,殿内侍从、宫女、太监、起居注官,全部悄然退了出去。
“是!”
昌涛暗自松了口气,赶忙解释道:“月余之前,有数千陕西流民,陆续在孟津汇聚。微臣惶恐极了,生怕闹出事端。”
“正在这时,一个叫做贾邵的人,递来一封字帖。那字帖上的字,实在令微臣惊艳心折,佩服不已。甚至以为,是当代书圣到了孟津。”
哦
嘉和皇帝起了兴趣:“什么字帖,可曾带来,让朕瞧瞧。”
孟津县令便从怀中,取出贾邵的字帖,双手呈上。
嘉和皇帝翻开字帖,看着上面潇洒飘逸的字迹,目露惊艳,没忍住赞叹道:“果真好字!但,朕怎么不曾听说过,民间有‘贾邵’这样一位书圣”
昌涛道:“陛下未曾听说过贾邵,也正常,因为此人只有16岁,还未来得及传出名声。”
16岁
嘉和皇帝眼睛里浮现出一抹惊异。
如此年轻,便能写出这般好字,说一句‘天纵奇才’也不为过。
但这年轻少年郎,又为何给昌涛想出‘孟津祥瑞’的主意来呢
嘉和皇帝开始好奇了。
这人啊,一旦开始对另一个人产生好奇,就是‘沦陷’的开始。
皇帝也不例外。
昌涛继续道:“贾邵递来字帖后,还托人传来一句话,让微臣速速开仓赈粮。可微臣哪里敢啊孟津之地虽小,却事关重大,决计不容出错。”
“于是,微臣便命人,把那贾邵抓了起来。”
“微臣一开始,有眼不识真才子,险些误了君父的大事,实在罪该万死。”
嘉和皇帝很聪明,从这几句话里,便琢磨明白了贾邵的用意。
他的眼睛亮了起来,甚至嘴角都悄然浮现出笑意。
哪怕心里有数了,嘉和皇帝仍旧想继续听下去,他不动声色道:“继续说。”
昌涛道:“进了牢狱后,贾邵命人给微臣又递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禹疏九河安天下,民筑千堤定孟津!”
“微臣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有眼无珠,原是真正心系君父的旷世大才子,来了孟津!于是赶紧去狱中探望,赔罪。”
说罢。
昌涛又把那张字条呈上来。
这一波接着一波的,谁能顶得住
皇帝看着那张字条,越看越觉得欢喜:“好一个:禹疏九河安天下,民筑千堤定孟津!这贾邵,年纪轻轻,便有如此眼光见识,更为难得的是,还对朕一片赤诚。”
“倒是你,蠢货一个。”
昌涛惶恐道:“微臣确实愚蠢。到了狱中,那贾邵一身红衣,气度不凡,呵斥微臣:今陕西大旱,君父被刁难欺压,本就操劳疲累。”
“尔作为孟津县令,竟不第一时间想着为君父分忧!一旦孟津动荡,君父该有多伤心”
“你还不速速进京,急君父之忧,上报祥瑞”
“可微臣胆小愚钝,哪里敢无诏进京因此仍旧踌躇。”
“但当天夜里,流民们修河堤之时,黄河鲤鱼纷纷跳上岸,微臣惊呆了。”
“贾邵告诉微臣:祥瑞一事,乃上苍降下,彰显君父圣天子之仁德。再不速速进京汇报祥瑞,岂非无君无父之小人乎”
“因此,微臣便斗胆,忤逆律法,无诏进京面圣,汇报祥瑞。”
这个半真半假的故事,讲完了。
前朝之上讲述的故事版本里,祥瑞天降,乃国君之德;百姓赠鱼,乃市井温情。
此刻,补充版本里,将故事具象化,再次狠狠戳中了嘉和皇帝的心窝窝:
少年奇才,一片忠君赤诚。
圆满了!
一个年轻,聪慧,天纵奇才,有勇有谋,且心系君父的意气风发少年郎形象,正在嘉和皇帝脑海中缓缓勾勒成形。
这,正是他心目中,完美的臣子模样啊!
“急君父之忧,好一个急君父之忧啊。”
嘉和皇帝朗声大笑,而后轻蔑道:“这满朝文武,整日高呼陛下万岁,却只顾着自家蝇头小利,为此汲汲营营。”
“早就将君父忘于脑后,看不到君父被欺辱,实在可恶。”
“好在,上苍待朕不薄,降下祥瑞。还有贾邵这样的年轻聪慧奇才,一心为君父分忧。”
“朕又不糊涂,是忠是奸,朕一看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