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6章 天地囚笼局18(1 / 2)

锦衣黑明 溜溜的兔子 2655 字 10小时前

汪汝谦顿时哀求看向刘宗周和黄宗羲,好似在求他们尽快结束,哪怕认输。

师徒俩很发愁,他们也不想与威远大将军论道。

儒士与将军论道,感觉输赢都是一个结果,且时间太仓促了。

陆天明好似知道他们为难,向榻后坐坐,直接半躺,淡淡说道,“北方议政与乡绅治乡的优劣,靠嘴无法辩论,因为治国的实践与儒学的思想,是心与身的合一。

通过自我推理来证明乡绅治乡更好,就像用阿弥陀佛来证明无量天尊,你认为有用,他就有用,你认为没用,他就没用。”

这话调子太高,黄宗羲接茬不合适,刘宗周拱手道,

“大将军言之有理,人心即道心。学贵适用,治学为明道救世,学问与解决现实问题结合,才是真正的学问。”

陆天明点点头,“这是蕺山先生的学问,陆某认可这句话,不代表认可蕺山学派。

蕺山先生别急,咱们捋一捋大明的学问,您就知道陆某在说什么。

儒学诞生以来,强调仁、义、礼、智、信等观念,主张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宋代以前,经学治世,宋代以后,程朱理学对儒家思想有了新的理解,理学治世,既有发展、也有创新。

大明真儒陈白沙于弘治年间,首提心学一词,陈白沙弟子、与王阳明一起讲学的大儒湛若水认为,心学即随处体认天理,而王阳明提出心学的宗旨乃致良知,至此,心学有清晰而独立的学术脉络,成为儒学又一大派。

蕺山学派的学问,基于周敦颐的《太极图说》之旨,认同朱子通过观察事物来获得天理,又加入王阳明的良知说。

听起来是大杂烩,但若论儒学的理念,陆某可以非常肯定的说,世人不会再超过蕺山先生。

理学、心学若是在学术上论高低,朱子乃冠军,二程乃亚军,王阳明乃季军,蕺山先生是不可否认的殿军,集学术大成者。”

刘宗周顿时听明白了,真正做学问的人,从不会认为自己的理念‘大圆满’。

任何理念,均是有正有反,有真有假,有实有虚,关键在认知、运用、实践、改进,而不是固步自封。

换句话说,陆天明并不是说乡绅治乡肯定对,也没说肯定错,而是说黄宗羲没有实践,不应该自满大夸。

“大将军谬赞,儒学有很多学派,心理为主,刘某能附尾,甘之若饴。乡绅治乡并非我等提出,而是当前已然出现,太冲恰好发觉优点,弊端肯定存在,需要陛下和中枢监督改进。”

陆天明摇摇手,“陆某没有夸你,因为陆某没有说儒学治世就对。”

“刘某请教!”

“那咱们还得捋,陆某与世人所言的学术都不同。

儒释道学问中,常有‘心’、‘意’、‘志’等词汇,通常与个人的内心世界、意识和意愿相关,此乃个体意识。又常用‘物’、‘理’、‘道’等词汇,强调独立于个人意识之外的存在和规律。

理学认为宇宙万物是由‘理’和‘气’构成,属于万物唯心。心学则认为‘心外无物’、‘心即理也’,属于个体唯心。

两者的共同点是:意识为一、物质为二,物质是意识的产物。

理学通过观察和研究事物的本质来认识到天理,而心学则强调内心自省,认为天理存在于每个人的心中,通过内省和自我修养,人可以直接体验到天理,并将其付诸实践。

理学主张人应该以外在的天理为行为规范,心学则主张人应通过内心的自修、自省达到良知。”

刘宗周笑了,“大将军年纪轻轻,不偏不倚,持正看待学问,难怪能成就大功业,刘某深感钦佩。大将军在说理学刻板,禁锢脑袋,心学空谈,超脱实际。”

陆天明摇摇头,“说到持正,蕺山先生不能这么理解,刻板、空谈,这都是个体的表现,泰州学派承自心学,却承认世俗生活的道理,承认人的欲望,认可普通人的价值。

由此可见,任何学问,都是人的一种理解,执着于论高低的时候,已经输了。

陆某是上位者,考虑的是多数人的利益,务实为先,一切看实践运用。

不论经学、理学、心学,或者泰州学派、蕺山学派,更或者法学、算学、工学、天文、航海等等,只要对多数人有益,都是治世学问。

这就是北方科举开杂科的原因,若贬低他们是末端学问,那贬低者自己也变成了末端,无论是心学还是理学,亦或你们蕺山学派,都一样。”

张维贤嘴角浮现一丝弧度,陆天明辩论,总是来龙去脉开始,居高临下,凌空抽打。

刘宗周三言两语就被绕进去了,果然喷唾沫也是战斗力。

刘宗周在消化陆天的话,黄宗羲突然道,“大将军读书的本事学生佩服,治国若一切以务实为先,过于市侩,大将军如何避免小人和野心家出现?”

“律法!”陆天明只说了两个字。

黄宗羲停顿片刻,正义凛然道,“君主做圣君,才能保持律法的公正,贤臣掌舆论,才能圣君在世,学贵适用,才是贤臣。”

好一个逻辑自洽!

陆天明哈哈大笑,“你没实践,而陆某已经实践半个大明。黄宗羲,北方议政与乡绅治乡,本质区别只有八个字。

议政乃王在法下,乡绅治乡乃王在法上,什么心学、理学、经学,什么泰州学派、蕺山学派,统统都是王在法上。公平、正义、圣君,都是一种自我标榜。”

黄宗羲眉头一皱,“没有实践,大将军为何认定错误?王在法上即正统,王在法下即混沌,大将军手握强权,却大言王在法下,世人谁会信?”

“信任,属于个体意识行为,你的问题不在于信不信,而在于你愿不愿意信。我们既然论道,你避而不谈实践的具体办法,一句足税于仓,就像迷幻药,不谈执行过程,终究没有说服力。陆某不会傻乎乎的陷入逻辑自证,北方国强民富,现实就是我的答案,而你什么都没有,一切交给时间最好。”

“看来大将军认为各有优势,各有缺点,并未一味反对。”

“这是你的结论,不是我的,我的结论是另一个。”

“请大将军赐教。”

“黄宗羲,张太岳身为心学弟子,你知道他为何禁绝心学传播吗?”

“李卓吾是罪魁祸首。”

“这就是你的答案?没别的?”

“李卓吾虽然也有先贤良言,但他过于离经叛道,光身讲学,男女不分,礼德崩坏,扰乱乡野。”

陆天明摇摇头,看向刘宗周,“蕺山先生怎么看?”

刘宗周轻咳一声,“张太岳于嘉靖二十六年成进士,入仕途,当时正是心学风靡,其师徐阶便是心学门徒,师公便是心学江右学派聂豹,以张太岳的精明,当然会对心学示好获取士林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