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风侯的惊呼撕裂夜雾,却让他再次紧张起来,猛然的抬头望去。
只见江水竟化作刺目的红色,游不断漂来密密麻麻的浮尸,楚军制式战旗裹着断肢残躯,将整条大江铺成修罗血毯。
惨白的月光倾泻而下,映照在这些随波沉浮的尸身上,勾勒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
“大楚……彻底败了!”
申国公望向船头下的河面,一具幼卒尸身擦过船帮,甲胄内衬露出母亲绣的平安符,在浊浪里溅出血水落在衣袍上。
他脸色难看到极点,甩开溅上蟒袍的血沫,嘶声喝令:“全速前进!”
战船犁开浮尸垒成的猩红水路,向北遁入浓雾,不到一个时辰便抵北岸。
在血月如残烛般映照下,仍有破碎战旗顺流而下,旗面绣着的‘楚’字,早被血污浸得面目全非。
“全军听令,速速回撤天都门!”
申国公厉声喝令,眉宇间难掩焦灼。
他深知若上游楚军溃败,必会退守天都门关隘,届时若申国兵马未能及时撤离,恐将孤军困守北漠绝境。
神行符催动下,大军半时辰即抵天都门,天都山脉的轮廓已隐约可见。
然而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骤然炸响,申国公勒马凝望,只见三十里外赤红火幕冲天而起,兵戈交击之声撼动云霄。
所幸大楚将士的拼死抵抗,为申国兵马扫清退路,去往天都门关隘的路上,却是完全没有阻碍的。
“床弩上弦!箭楼增兵!”
大军顺利抵达关隘后,申国公当即下令布防,亲自督战调整重型床弩方位。
忽见关隘外烟尘滚滚,数万丢盔弃甲的败兵仓皇奔来。
“速开城门!护驾!”
楚有才衣衫褴褛,在两名副将护卫下,领着残存的玄铁腾蛇卫,狼狈逃至关隘下。
“是世子殿下!快开城门!”
申国公刚下令接应,又见远处烟尘再起,蜀国公驾着焦黑的霹雳战车破开夜雾,率领霹雳勇士疾驰而来,高声呼喊道:“蜀国公在此,速开城门!”
申蜀两国关系不错,历朝历代都有联姻,对这位关系不错的亲家,申国公也不客套,当即下令:“蜀国公,烦请令霹雳勇士即刻布防。”
蜀国雷火冠绝天下,最擅守城之战,五万霹雳勇士迅速登城,火龙筒齐整列阵,严阵以待。
在申、蜀两位国公的簇拥下,楚有才倚着斑驳的城垛,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上写满落寞与不甘。
他浑浊的双眼望向关隘下方,只见溃逃的士卒如决堤蚁群般涌来,雷霆卫的玄铁重铠布满焦痕,烈火卫的战旗在朔风中只剩半截残布,五岳卫的巨盾碎裂如残荷,连四海卫引以为傲的碧波披风都裹满血泥。
神策府所率的五十万大军,往日威风凛凛的精锐之师,如今能活着撤回关隘的竟不足半数。
雷蛇因重伤未愈,在混乱中被大郑国生擒,那位曾被他强留在帐中的幽冥圣女,此刻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
最令他痛心的是,昔日麾下二十万精锐之师,左将军雷蛇统领的玄铁腾蛇卫与右将军铁山执掌的玄铁开山卫,如今不但主帅全没,兵力竟折损过半,仅剩七万残兵在关隘苟延残喘。
“败了,全败了!”
楚有才颤抖着扶住城墙,他恍惚想起一月前初至北漠时的场景,百万雄师旌旗蔽空,自己高坐楼船指点江山。
而如今,曾经旌旗蔽日、气吞山河的百万楚军,竟落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只能龟缩在这天都门关隘苟延残喘,还不知道父王得知何等震怒?
思及此处,他顿觉丹田如遭火焚,阵阵绞痛直冲灵台,眼前天旋地转间,那肥胖身躯轰然栽倒在城垛旁。
白发散乱地黏在冷汗涔涔的额头上,蟒纹锦袍沾满墙砖青苔,活像只被抽了骨头的癞蛤蟆,哪还有半分世子威仪?
“轰隆——!”
远处骤然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九座山岳般巍峨的灵力屏障应声崩塌,负责断后的五岳天将口喷鲜血,玄铁重甲在反噬之力下寸寸龟裂。
随着四海天将一声暴喝,雷霆、烈火两位天将立即架起重伤的同袍,三道遁光如流星般划破血色天幕,四海天将且战且退,领着残部仓皇撤离关隘。
“全军撤退!”
撤退的鸣金声尚未消散,郑国进攻的号角已响彻云霄,大军决堤洪流般席卷而至,将尚未撤回关隘的楚军残兵尽数碾碎
不过半刻钟,大郑的玄色旌旗,已逼近天都门三箭之地,潮水般的大郑兵甲兵临城下。
天都门关隘素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着称,百丈玄铁城墙坚若磐石一半,重型床弩绞盘发出刺耳摩擦声,三千架火龙筒在垛口吞吐光芒。
当第一波郑国先锋冲入射程范围,关隘骤然迸发雷火风暴,玄铁弩箭洞穿重甲骑兵的瞬间,霹雳雷火石炸开冲天火柱,硬生生将郑国攻势压制。
“铛——!”
朝阳刺破血色云层,郑国响起收兵的金锣,玄甲洪流如退潮般后撤,在关隘十五里外扎下连绵营寨。
晨光当中,隐约可见赤龙战旗猎猎招展,与天都门城头的楚蟒旌旗隔空对峙,新一轮的血雨腥风正在铁腥味中酝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