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2章 我要从政(2 / 2)

李敖站在门口,呼吸不自觉地屏住了——六年了,这里的一切都定格在时光里。

书桌上那盏铜制台灯依然保持着向右倾斜十五度的角度,床头的《西方美术史》还夹着那片枫叶书签,连窗边的画架上都还搁着那幅未完成的静物写生,颜料盘里的钴蓝和赭石早已干涸成龟裂的色块。

他缓步走进房间,指尖划过榆木书桌光滑的表面,竟没有摸到一丝灰尘。

床单是记忆中的藏青色,散发着阳光晒过的气息,显然刚换洗不久。

衣柜门镜上贴着的便签纸已经泛黄,那是他离家前写的颜料采购清单。

李敖突然意识到,这个房间就像被施了魔法的水晶球,而父母就是那个固执的守护者,日复一日地维持着它最初的模样。

窗外传来夜莺的啼叫,李敖坐在床沿,床垫发出熟悉的弹簧声响。

六年漂泊的岁月在这个瞬间坍缩成虚无,他仿佛只是下课归来的少年,随时会听到母亲在庭院里唤他吃饭的声音。

这种错觉让他的眼眶发热——原来父母一直在用这种方式,等待一个可能永远不会归来的游子。

床头的闹钟指向凌晨一点,李敖却毫无睡意。

他盯着天花板上童年时贴的荧光星星,那些星辰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的绿光。

明天要如何面对父亲?是直接说出他要踏足官场的决心,还是先为当年的任性道歉?

思绪像打翻的颜料盘,各种色彩混杂在一起,最终都化作对父母深深的愧疚......

正房的雕花拔步床上,李夫人第三次掀开锦缎窗帘。

东厢房的灯光终于熄灭,她却仍盯着那扇黑漆漆的窗户,生怕一眨眼,那里又会亮起收拾行李的灯光。

\"睡吧。\"李天啸闭着眼睛说道,声音里带着刻意压制的颤抖。

他不用看也知道妻子在担心什么——六年前那个夜晚,他和李敖两个人一番争吵后,第二天早上就没有再也没有看到儿子的身影。

那天之后,李夫人养成了深夜检查儿子房间的习惯,期待着有一天晚上李敖可以回到这个院子这个房间。

李夫人回到床上,蚕丝被发出窸窣的声响。\"儿子说明天想吃小笼包。\"

她故意把\"儿子\"两个字咬得很重,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被角绣的并蒂莲。

李天啸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当然李夫人这个句话是什么意思。

李天啸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没想到李敖还记得最爱最爱吃蟹粉小笼,每次都要蘸双份姜醋。

回想起曾经儿子陪自己吃包子的情景,李天啸的嘴边不自觉的笑了笑。

\"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呢。\"他翻了个身背对妻子,却悄悄把手机闹钟调早了半小时。

黑暗中,他的思绪飘向更远的地方——是给李敖创办一个画室,还是安排他到美术学院去教书......

李夫人听着丈夫逐渐均匀的呼吸声,轻轻叹了口气。

她摸出枕头下的药瓶,倒出一粒安眠药,想了想又放回去。

今晚或许不需要这个了,因为空气中终于又有了儿子常用的松节油的味道,那气息让她想起李敖小时候,举着沾满颜料的小手扑进她怀里的模样。

月光透过窗棂,在鸳鸯锦被上投下菱形的光斑。

这座沉寂多年的老宅,今夜有三个未眠人,各自怀揣着说不出口的思念,在黑暗中静静等待黎明。

而庭院里的西府海棠,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结出了花苞。

晨光尚未穿透云层,李夫人已经轻手轻脚地披上那件藕荷色晨褛。

她踩着软底绣鞋穿过回廊时,庭院里的青石板上还凝着夜露,在鞋底留下深色的圆点。

东厢房的雕花窗棂内,李敖正侧卧在藏青色被褥里,一只手还搭在那本翻开的《艺术的故事》上——这是她昨夜悄悄放回床头的。

望着儿子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肩膀,李夫人眼角泛起细纹,终于转身向西厢房走去,她要看着自己家的保姆准备早餐,这个保姆是后来的不知道李敖的口味。

书房里的自鸣钟刚敲过五下,李天啸已经第三次调整案头那叠文件的位置。

他其实在李夫人起身时就醒了,或者说,他整夜都处于半梦半醒之间。

此刻他正盯着墙上那幅未完成的肖像速写——那是十五岁的李敖在美术课上画的母亲,炭笔线条还带着稚嫩的颤抖。

窗外忽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不是管家刻意放轻的皮鞋声,也不是夫人裙摆的窸窣,而是那种带着犹豫的、年轻人特有的步伐节奏。

\"进来吧。\"他的声音比想象中沙哑。

当门扉缓缓推开时,晨光正好漫过窗台上的文竹,将李敖的身影拉长投在地板上。

李天啸注意到儿子换上了衣柜里那件靛青色家居服——六年前出国前夜,夫人特意准备的。

\"爸。\"李敖站在逆光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门把手上那个小凹痕——十二岁那年不小心磕碰的。

这个称呼让书房里的空气突然凝滞,茶海上蒸腾的水汽都似乎静止了一瞬。

李天啸放下鎏金钢笔,笔尖在文件上洇出个小小的墨点。\"怎么不多睡会儿?\"

他刻意让语气显得平常,就像在问今早的天气。

但目光却贪婪地扫过儿子的面容:眉骨那道小时候磕破的疤痕还在,下巴的线条却比离家时硬朗多了。

\"生物钟还没调过来。\"李敖走进书房,带进一缕松节油的气息。

他在父亲对面的官帽椅上坐下,突然发现书案一角摆着个相框——那是他六年前毕业时候的照片。\"你和妈都起来了,我哪还躺得住。\"

窗外传来供暖水管轻微的嗡鸣,父子之间短暂的沉默被厨房传来的擀面杖声响打破。

李天啸转动着左手无名指上的翡翠扳指,那是他这个一国之尊身份的象征。

\"这次回来...\"他顿了顿,把\"还走吗\"三个字咽回去,\"有什么打算?开画室?还是去美院?\"

他的视线扫过儿子指缝里残留的颜料痕迹,那抹钴蓝比他收藏的嘉靖青花还要深邃。

李敖望向书柜玻璃反射的晨光,那里映出父亲鬓角新添的霜色。

“我这次回来想要从政。”李敖终于鼓足勇气,将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和盘托出。

这句话犹如一颗重磅炸弹,在李天啸的耳边轰然炸响,让他惊愕得几乎失去了思考能力。

李天啸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仿佛他刚刚听到的是世界上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从政?这怎么可能?六年前因为自己要儿子踏足官场,他才一气之下离家出走,现在却说要从政,叫他如何不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