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m9:03,卡西米尔·大骑士领·东区边缘地块
塞雷娅踩在湿滑黏腻的地下通道上,靴底踩在像是工业废水的水潭上,橡胶鞋底发出被腐蚀的轻微“滋”声。
手中的手电筒的光柱切开黑暗,照出一条狭窄的前路,光束边缘能看到墙壁上大片的水渍和锈迹,有些地方甚至长出了滑溜溜的苔藓。
空气里那股若隐若现的消毒水混合铁锈的味道更加浓郁,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败气息。
鱼豆腐紧跟在她身后半步,匕首反握在手里,保持警惕。
这种味道让他忍不住抽了抽鼻子:“这味儿……真冲。比上次清理下水道还够劲。”
魔芋落在最后,一边警戒后方,一边低头看着手腕上的设备,屏幕幽幽的光映着她的侧脸。
她不时回头扫视幽深的后路,通道的结构让任何一点细微的声响都变得格外清晰。
“前面有岔路,”鱼豆腐压低声音,指了指前方手电光勉强能勾勒出的两个洞口轮廓,“左边还是右边?看着都一个德行。”
塞雷娅抬起手,做了个“停”的手势。她侧耳倾听,关闭了手电,周围瞬间陷入彻底的黑暗和寂静,只有远处管道里规律的滴水声在空旷的隧道里回荡,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
黑暗放大了感官,那股难闻的气味似乎更刺鼻了。
几秒后,塞雷娅重新打开手电,光束直直指向右侧的通道:“这边。”
三人再次移动,脚步放得更轻。
鱼豆腐小声嘀咕:“希望别走到什么垃圾处理厂去……”
“闭嘴,专心点,你平时执行任务的时候话也这么多?”塞雷娅头也不回。
“我紧张的时候就容易话痨。”
“那就别紧张。”
“我尽量。”
“找到了!”魔芋惊喜的声音传来,“根据残留的通讯记录波动,有人在这里,大概一个多小时前,向外界发送过一次短促但高强度的信号。加密等级很高。”
她的源石技艺能捕捉到这种波动留下的痕迹,罗德岛工程部为她定制的接收器此刻正发出微弱的蜂鸣。
又拐过一个转角,前方的空间豁然开朗,不再是狭窄的管道,而像是一个废弃的小型地下广场。
手电光扫过去,最终定格在尽头下方,一扇嵌在墙体里的厚重金属门上。
那门一看就和周围格格不入,崭新、厚实,没有任何锈迹,表面光滑,透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三人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盯着那扇门。
“嚯,这门板够厚的。”鱼豆腐咂了咂嘴,“在蓝卡坞的老电影里,打开这种门,后面十有八九不是藏着外星怪物,就是什么基因突变的大家伙。你说这回轮到哪个?”
他是个铁杆影迷,尤其钟爱那些老掉牙的科幻片,大概和他东国人的出身有点关系,总对未知的东西充满奇奇怪怪的想象。
“电影看太多,脑子容易不清醒。”塞雷娅的声音没什么起伏,“有时候现实比电影演的还要离谱,而且通常没那么好看。”
她收起手电,从腰间的战术包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小型电子设备。三人快步穿过这片小空地,来到门前。瓦伊凡靠近门锁的位置,仔细观察着。
“这里离城区边缘太近了,按理说不该有这种级别的设施,而且门上连个警告标识都没有,太奇怪了。”
魔芋已经从背包里拿出便携式扫描仪,对着金属门上下左右扫了一圈。扫描仪发出低低的嗡鸣。
“门后有强烈的能量反应,”她看着屏幕上的数据,“波动很稳定,像是有某种大型设备在持续运转。能量级别……不低。”
塞雷娅没说话,将手里的电子设备贴在门锁附近。设备屏幕亮起,几条进度条快速闪动。
鱼豆腐在她身后探头探脑:“能搞定吗?这锁看起来比银行金库的还结实。”
“嘘。”塞雷娅专注地操作着。
只听见门锁内部传来一连串细微的机械啮合声,最后“咔嗒”一声轻响,清脆利落。
门锁上的一个小指示灯由红转绿。
解锁了。
“这么方便?多少钱?”
“莱茵生命专利,你买不起的。”
“好吧,能借用吗?”
“你又紧张了?”
塞雷娅收回设备,稍稍用力将门向内推开。
一股夹杂着金属和臭氧味道的冷气猛地扑面而来,让站在最前面的塞雷娅和鱼豆腐都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鱼豆腐甚至打了个哆嗦:“嘶……这温差,里面开着冷冻库吗?”
pm9:15 卡西米尔·大骑士领·监证会秘密会议室
维塔莉娜站在落地窗前,就像是两年前那样。窗外依旧是卡西米尔永不疲倦的繁华夜景,流光溢彩的霓虹灯招牌交织成一片虚幻的光海,光芒映在她冰冷的源石结晶面罩上,反射出扭曲的城市倒影。
会议室内异常安静,只有她,还有一个背对着她,陷在宽大沙发里的人影。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昂贵香水的陈旧气息。
“欢迎回家,孩子。”伊奥莱塔·罗素没有回头,声音带着一种浸入骨髓的疲惫,仿佛刚刚结束一场漫长而艰苦的谈判,“真令人意外。我还以为你会像上次那样,哭鼻子跑来找我,让我给你收拾烂摊子。但现在看来……事情的发展,好像和我预想的不太一样?”她顿了顿,似乎在回味着什么。
维塔莉娜转过身,作战靴踩在地毯上几乎没有声音,步伐沉稳地走到罗素对面的沙发坐下,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首先声明,我可没有哭鼻子,其次,我也没有需要你帮忙收拾的烂摊子,最后,我需要情报,有关无胄盟和商业联合会的情报,越多越好。”
罗素慢悠悠地转动着手中的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在水晶杯壁上挂出一道道痕迹,像是在欣赏某种复杂的艺术品。“情报?你不是回来参加骑士竞赛的吗?”她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了然,“想要对手的情报,你应该去找骑士协会那帮唯利是图的家伙,或者去收买几个裁判,那不是更直接?跑来我这老婆子这里做什么?我可说不上什么话。”
她轻轻抿了一口酒。
“更何况,这次有莱茵生命给你站台,排场这么大,还需要担心那个冠军奖杯拿不到手?”
“我对比赛没兴趣。”维塔莉娜的声音透过面罩传出来,听不出情绪,“有人找我,目标是摧毁无胄盟。我需要足够的情报,来判断这笔‘生意’值不值得做,这个人……值不值得合作。”她言简意赅,直奔主题。
“噗……”罗素似乎被酒呛了一下,又或许只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她放下酒杯,杯底与昂贵的木质桌面碰撞发出轻微的声响。她终于抬起头,那双饱经风霜却依旧锐利的眼睛,透过昏暗的光线,直直地看向维塔莉娜脸上那片毫无生气的结晶面具:“……摧毁无胄盟?呵呵……孩子,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好大的口气……”她的笑声低沉,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有些突兀。
维塔莉娜身体微微前倾,面具后的目光似乎也随之锐利了几分:“哦?听您的意思,这事儿不是完全没可能?”她捕捉到了罗素语气中那一闪而过的异样,“您这反应……是觉得可笑,还是觉得……有点意思?”
罗素向后靠回柔软的沙发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目光重新投向窗外那片繁华的夜景,像是陷入了某种久远的回忆。
“无胄盟……这三个字,在卡西米尔的分量,可比你想象的要重得多。”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叹息的疲惫,“它就像这座城市地下的根须,盘根错节,深入骨髓。拔掉一根?呵,会牵扯出多少见不得光的东西,谁也说不准。摧毁?孩子,你这话说得太轻巧了。”
她再次看向维塔莉娜,眼神复杂:“告诉我,是谁给你的胆子?还是说,谁给了你这个……近乎狂妄的念头?总不会是你自己一拍脑袋想出来的吧?莱茵生命?他们最近的胃口……已经大到这种地步了吗?连卡西米尔的地下秩序都想染指?”
维塔莉娜摇了摇头,面罩遮挡了她所有的表情,只有声音平静地传出:“与他们无关。”
“哦?不能说?还是不愿意说?”罗素端起酒杯,却没有喝,只是轻轻晃动着,“无所谓。但你首先要搞清楚,摧毁无胄盟,到底意味着什么?”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语,“那可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掀翻了桌子,碎片会溅到每一个人身上,包括你自己,包括……给你撑腰的人。”
“或许,”维塔莉娜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意味着给骑士精神一个真正的归宿?”
罗素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好笑的事情,低低地笑了起来,肩膀微微耸动:“哈……骑士精神?归宿?很天真的想法,孩子。为你这份难得的纯真……干杯。”她象征性地举了举杯子,然后放下,笑容也随之敛去,只剩下洞悉世事的锐利,“我年轻的时候,或许也曾有过类似的想法。但现实会教给你,很多东西,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