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林领旨,带着太子先来到昭阳正院拜见刘后,并启奏道:“圣上已将八千岁的三世子封为东宫太子,命奴婢带他前来朝见皇后娘娘。”太子行完礼后,刘后见太子容貌酷似天子,心中暗自诧异。陈林又奏请带太子前往各宫请安,刘后说:“既然如此,你就带他去吧,看完后速速回来见我,我还有话要说。”陈林答应着,便带着太子前往各宫。
路过冷宫时,陈林对太子说:“这里是冷宫,李娘娘因为生下妖物,被圣上贬到此处。要说这位娘娘,可是最贤德不过的。”太子听了李妃生下妖物的说法,心中本就有些怀疑。太子生来聪慧,哪里会轻易相信这种怪异之事?但他也万万没想到,此事竟与自己有关,于是坚持要进去看望李妃。正巧这时秦凤从宫里出来(陈林平日与秦凤关系极好,早已将换太子的事情悄悄告诉了他:“如今八千岁的世子,就是当年被换走的太子。”秦凤听后大喜)。秦凤先向太子行参拜之礼,随后转身进宫,将太子要来探望的事情奏明李妃。不一会儿,秦凤出来说:“请太子进宫。”陈林便带着太子进了冷宫,太子见到李妃,不禁泪流满面。这正是母子之间的天性使然。陈林见状,心中着急,急忙将太子带出冷宫,返回正宫。
刘后正在宫中独坐沉思,忽见太子满脸泪痕地进来,便追问他为何哭泣。太子不敢隐瞒,如实说道:“儿臣刚才路过冷宫,见李娘娘形容憔悴,心中实在不忍。特向母后奏明此事,还望母后找机会在父王面前为李娘娘美言几句,让她能脱离苦海,也好慰藉儿臣的一番心意。”说着,便跪了下去。刘后听了,心中一惊,却假意连忙将太子搀起,口中夸赞道:“好一个仁德的殿下!你只管放心,我找机会就说。”太子随后仍跟着陈林回到东宫。
太子离开后,刘后心中一直惦记着这件事,暗自思忖:“刚才太子进宫时,我第一眼就觉得他有些像李妃;怎么见过李妃之后,就来我面前求情?此事必有蹊跷。难道六年前我让寇珠抱出宫去的太子,根本就没有被勒死,也没有丢进金水桥下?”她又想起:“记得那年陈林从御园提着妆盒回来,难不成寇珠擅自把太子交给了陈林带走?若想弄清真相,必须拷问寇珠这个贱人。”刘后越想越觉得可疑,立即命人将寇珠唤来,剥去她的衣服,严刑拷问。寇珠的供词与六年前的情况一字不差。刘后见状,更加恼怒,又召来陈林当面对质,结果两人的说法一致。刘后心中焦急,心想:“我不如以毒攻毒,让陈林负责拷问,看他们还能如何抵赖。”却不知寇珠早已横下一条心,视死如归。可怜她一个柔弱女子,被打得遍体鳞伤,却始终不肯吐露半个字。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圣旨突然传来,宣召陈林入宫。刘后担心拖延下去会露出马脚,只好先打发陈林离开。寇珠见陈林走了,心想:“刘后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与其这样受尽折磨,不如一死了之。”于是,她一头撞在门槛上,自尽而亡。刘后吩咐人将寇珠的尸体抬出,寇珠的心腹小宫女偷偷将她埋在了玉宸宫后面。刘后因无故打死宫人,担心事情败露,既不敢向皇帝奏明,也不再追究此事。刘后没有得到真相,心中的嫉妒之火更旺,对李妃的怨恨也愈发难以释怀,她暗中与郭槐商议,要寻找李妃的把柄,务必将她置于死地。
再说李妃,自从见过太子之后,每日都沉浸在悲伤与思念之中。多亏秦凤在一旁不断安慰,并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奏明。李妃听后,如梦初醒,心中欢喜不已。此后,她每夜都会烧香祈祷,祈求太子平安。不料,此事被奸人得知,暗中向皇帝奏报,说:“李妃心中怨恨,每夜焚香诅咒,心怀不轨,实在不可饶恕。”天子听闻后大怒,当即赐下七尺白绫,命李妃自尽。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冷宫。秦凤得知后,惊恐万分,急忙将此事奏知李妃。李妃听后,顿时昏厥过去。就在众人慌乱之时,余忠赶到,说道:“事情紧急!娘娘快把衣服脱下,给我穿上。我愿意替娘娘赴死。”李妃苏醒过来,听到这番话,哭得泣不成声,一时说不出话来。余忠不容分说,摘下自己的花帽,扯去网巾,散开头发,挽了个发髻,又脱下自己的衣服放在一旁,急切地请求李妃把衣服赐给他。秦凤见余忠如此忠义,既心疼又敬佩,只好狠下心来在一旁催促李妃更衣。李妃无奈,只得脱下衣服与余忠交换,哭着说:“你们二人是我的大恩人啊!”说完,又昏死过去。秦凤不敢耽搁,急忙将李妃转移到下房,让她装作余忠卧病在床的样子。刚收拾妥当,圣旨就到了,皇帝钦派孟彩嫔前来验看。秦凤连忙迎出去,将孟彩嫔让到偏殿稍作休息,说道:“等娘娘归天后,再请贵人验看。”孟彩嫔一来年轻,经验不足,不敢仔细查看;二来感念李妃平日的恩德,如今见她遭此不幸,心中悲痛万分,哪里会想到是有人替死。没过多久,有人来报:“娘娘已经归天了,请贵人验看。”孟彩嫔听后,早已泪流满面,哪里还忍心上前细看,只说了句:“我这就回去回复圣旨。”若不是余忠与李妃容貌相似,这件事又怎能轻易蒙混过关。随后,众人按照礼仪将“李妃”埋葬。
此事过后,秦凤回禀说余忠卧病不起。郭槐本就与秦凤不和,如今听说余忠生病,又觉得除掉了秦凤的得力助手,正中下怀,便没有给他调养的机会,立即将他逐出皇宫,遣返回乡。秦凤无奈,只得将假余忠抬出,派心腹之人将他送到陈州老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从此,秦凤形单影只,孤苦伶仃,常常思念死去的徒弟,既觉得他可怜又敬佩他的忠义,同时也惦记着李妃在家中是否会受委屈。一天晚上,秦凤正在伤心,突然发现冷宫四面燃起大火。他心中明白,这是郭槐的阴谋,一来是想斩草除根,二来也是公报私仇。秦凤心想:“我就算能逃出性命,也难免要背负失火的罪名;不如就此自焚,也省得再与他争斗。”于是,秦凤葬身于火海之中。这场大火确实是郭槐派人所放,此后,刘后和郭槐以为再也没有后顾之忧,安心了下来。太子也不知道其中的详细内情,宫中也无人敢泄露半点消息。皇帝又下旨,钦派陈林督管东宫,总理一切事务,并严禁闲杂人等擅自进入。陈林是八千岁在皇帝面前保举的,至此,宫中表面上又恢复了平静。仁宗早年的这些事情已经叙述清楚,暂且放下,后面还会有相关情节的交代。
且说包公出生的经历充满艰辛,从离开娘胎起就饱受磨难,比起仁宗皇帝,他的人生坎坷更胜百倍,这也印证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说法。闲话不多说,单讲在江南庐州府合肥县,有个包家村,村里住着一位包员外,名叫包怀。他家财丰厚,田产众多,骡马成群,为人乐善好施,安分守己,因此大家都称他为“包善人”,也有人叫他“包百万”。
包怀本就是个处事谨慎的人,听到“百万”这样的称呼,总觉得自己担不起。他又没办法阻止大家这么叫,于是便把包家村改名为包村。一来是表达自己的谦逊,二来也是想避免过于招摇的财主名头。包员外的夫人姓周,夫妻二人都已年过四十。他们育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叫包山,娶了王氏为妻,刚生下一个儿子,还没出满月;小儿子叫包海,娶了李氏,但还没有孩子。
这兄弟二人虽是一母所生,性格却截然不同。大爷包山为人忠厚老实、正直无私,恰巧娶的王氏也是个善良本分的人;二爷包海则尖酸刻薄、奸险阴毒,偏偏他娶的李氏,也是个心思不正的人。好在老员外治家有方,家规严格,再加上包山性格宽厚,凡事都谦让着弟弟,让包海挑不出什么毛病。妯娌之间,王氏也是从容和善,从不与李氏计较,即便李氏性情刁蛮凶悍,也找不到发作的机会。因此,一家人倒也相处和睦,每天其乐融融。父子兄弟几人春种秋收,以务农为生,虽说不是书香世家,但也是勤劳节俭的人家。
没想到,周夫人年过四十,竟然意外怀孕了。包员外得知这个消息后,不仅没有感到喜悦,反而整日愁眉不展。这是为什么呢?按理说,老来得子本该是件喜事,包员外为何不高兴呢?原来,夫妻二人都快五十岁了,已经有了两个儿子,并且都娶了媳妇,还抱上了孙子,如今夫人又要生孩子。而且周夫人年纪这么大,生孩子难免会伤身体,更何况孩子出生后还需要三年的哺乳照料,如此辛劳,她怎么受得了?想到这些,包员外每日忧心忡忡,心情烦闷,这件事始终在他心里挥之不去。真是应了那句话,家里遇到看似吉祥的事,却反而让人快乐不起来;碰上喜事,却凭空添了许多忧愁。
至于后面会发生什么事,咱们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