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的晨钟还未敲响,天还是灰蒙蒙的,许延年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他披衣而起,青铜灯台上的蜡烛还在淌泪,推开门,周寺正脸色煞白如纸,额角还挂着细密的汗珠。
\"大人,又出事了!\"周寺正声音发颤,手指紧紧攥紧衣角\"永宁坊陈员外家的小姐昨夜遇袭,和前几起案子一模一样!\"
许延年指尖一颤,系错了官袍的襟带。他索性扯开重新系过,抓起乌纱帽就往外走。庭院里残雪未消,踩上去咯吱作响。
许延年大步流星穿过回廊,惊起檐下几只麻雀。:\"陆大夫可请了?\"
\"已经派人去请了。\"周寺正跟在许延年身后快步走着,靴底在青石板上踏出急促的声响。
晨雾笼罩下的永宁坊显得格外压抑。陈府朱漆大门紧闭,几个家丁守在门外,见官差来了才敢开门。许延年快步穿过回廊,远远就听见内院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像一把钝刀割在人心上。
内室中,陆昭阳已经到了,正端坐在床沿为陈家小姐诊脉。少女双眼红肿,额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床边扔着一件被撕破的红色襦裙,像一朵凋零的花。
许延年放轻脚步走近。
\"如何?\"许延年压低声音问道,喉间发紧。目光在少女惨白的脸上扫过。
陆昭阳轻轻摇头,起身时衣摆扫过地上的红裙。两人默契地走到廊下,檐角冰棱滴落的水珠打湿了青石砖,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和血腥气。
\"和前几起一样。\"陆昭阳声音压的极低,像怕惊动什么,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软剑的剑柄,\"子时作案,用了迷香,没留下任何痕迹。\"忽然一阵风过,她鬓边碎发佛过许延年袖口,\"但这次陈小姐挣扎时抓伤了歹人右臂。\"
许延年眸光骤亮:\"伤在何处?\"
\"右小臂外侧,应该不深。\"陆昭阳从袖中取出一小块布片,\"这是从她指甲里取到的,歹人的血。\"
许延年接过布片,布面展开,对着晨光细看。浅色的布料上沾着几点暗红,已经干涸成褐色。
\"陈小姐可记得歹人特征?\"他沉声问,手指不自觉的收紧。
\"还是老样子——蒙面,戴手套,只记得有股奇怪的香味。\"陆昭阳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但她说这次的味道更刺鼻,像是...掺了酒。\"
回到大理寺,众人齐聚正堂。赵主簿将新线索记录在案,毛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周寺正则来回踱步,皂靴碾碎了几片飘进来的槐花。嘴里不停念叨:\"红衣、香料、右臂有伤...长安城这么大,这要如何去找?\"
许延年盯着案几上的城图,修长的手指在纸上轻点,:\"歹人作案间隔越来越短,说明他越来越肆无忌惮。\"他的声音冷的像冰,眼中却燃着怒火。
\"而且专挑穿红衣的女子。\"陆昭阳轻声道,指间在茶杯边缘画着圈,\"这绝非偶然。\"
堂内一时沉寂。窗外槐花飘落,有几片顺着窗缝溜进来,落在案卷上。陆昭阳抬头眼中闪着决然:\"我有个想法。\"
许延年望向她,只见她薄唇轻抿,神色坚定:\"让我作饵。\"
\"不行!\"许延年猛地站起,案几被撞得一震,茶汤泼湿了卷宗。
他盯着陆昭阳平静的眼睛,胸口像压了块烧红的铁。\"太危险!\"他的声音不自觉的提高,手指紧握成拳。
陆昭阳神色依旧平静,只是眼中多了几分固执,:\"这是最好的方法…况且...\"她指了指腰间软剑,\"有它在。\"
\"万一歹人用迷香...\"许延年声音低哑,喉结上下滚动。
\"相信我!\"陆昭阳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两人四目相对,许延年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周寺正和赵主簿识趣地退到一旁,假装研究案卷,却不时偷瞄两人。
\"昭阳...\"许延年罕见地在有外人的情况下唤了她名字,声音里带着几分恳求,\"我不能让你冒险。\"
陆昭阳却已起身,衣袖带起一阵微风:\"这是最快的方法。我穿红衣夜间独行,引他现身。\"她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些,\"你们暗中跟着便是。\"
许延年握紧拳头,指节发白。他知道陆昭阳说得有理,可一想到她要置身险境,胸口就像压了块巨石。
他最终长叹一口气,妥协道:“至少…先让我想想如何布置。”
午后,四人乔装成寻常百姓,前往西市采买。西市人声鼎沸,叫卖声此起彼伏,空气中混杂着香料、皮革和熟食的气味。陆昭阳需要一身合适的红衣,许延年则坚持要挑最隐蔽的软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