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门关外的积雪吞没了驼铃声,林湛在镇西碑前站成一座冰雕。合鞘剑插在阿史那贺坟头,剑穗上七枚狼牙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守关老卒送来半壶烧刀子时,说起关内新开的武馆——白蜡杆扎的梅花桩上,少年们练着带大漠鞭影的寒螭剑法。
三更时分,剑身突然自鸣。林湛拔剑削碎碑前冻土,狼王齿与螭纹的接缝处渗出黑血。地底传来机括闷响,青铜棺残片托着块冰晶浮出,晶内封着半卷《螭龙诀》,墨迹是母亲簪花小楷。
\"湛儿,当你读到此处,地火该是平了。\"冰晶遇热化雾,空中凝出林夫人虚影,\"你父求的从来不是龙脉,而是铸剑谷底镇压的西域瘟疫。\"
巴蜀暴雨冲垮古栈道时,林湛在铸剑谷遗址刨出七坛骨灰。坛底均刻着三岔纹,与西域烽燧堡汉碑记载的\"驱瘟印\"别无二致。守墓的老铁匠醉醺醺指点:\"七十年前那场大疫,铸剑谷熔了九百病殍铸剑镇邪。\"
寒螭剑劈开祭坛残碑,露出夹层里的铸铁簿。泛黄纸页记载着:嘉靖三年,西域瘟毒随商队入蜀,铸剑谷主熔青铜棺为器,以螭龙血纹封毒。林湛忽然明白,父亲运送的冰棺并非邪物,而是借大漠苦寒封存冰殍。
谷外传来马蹄声,十二匹白马拉着的琉璃车碾碎薄雾。驾车人戴着王铁骨的玄铁护腕,帘内飞出的拜帖上,血莲纹与白驼山主画皮同源。
青城山巅的雪莲开了九十九朵,林湛的剑尖挑破最后一道冰帘时,窥见石室里七盏青铜灯。灯油泛着银线蛇腥气,火苗中浮着西域舆图。白驼山余孽从阴影走出,手中握着的正是当年阿史那贺毁去的炽蛟断剑。
\"令尊盗雄玉,原是为断瘟疫西传之路。\"残剑指向灯阵中央的冰棺,\"你兄长毁的棺椁里,封着最后一批染毒尸身。\"
合鞘剑震碎冰棺刹那,林湛瞥见棺底铭文——孝武二年,戍边都尉林氏,于龟兹城焚瘟尸三千。腕间三岔疤突然滚烫,血缘深处的记忆翻涌:原来林家世代镇守的,从来不是武林,而是这条横贯西东的瘟毒防线。
腊月十八,虎威镖局旧址升起新匾。林湛将寒螭剑悬于堂前,底下供着七枚青铜钥匙。江湖传闻,少镖头接的第一趟镖,是把无鞘铁剑送往玉门关。
驼队出潼关那日,有个独眼汉子在茶棚说书。醒木拍下时,十八匹黄骠马踏雪而来。领头少年腕甲刻着螭纹,马鞍旁钢鞭缠着褪色的虎纹镖旗。
\"饮过狼乳的刀不怕火。\"林湛抛去酒囊,关外风雪卷起大氅,\"这趟镖走到黑水河,劳烦七杀星旧部押阵。\"
独眼汉子接住酒囊,空袖管里抖出唐门铁蒺藜。残阳染红戈壁时,驼铃与剑鸣响成一片,三十年前没喝完的烧刀子,终于泼在了镇西碑前。
寒螭剑与钢鞭相撞迸出三尺火星,林湛虎口崩裂的血珠溅在祭坛石碑上。老仆独臂擎着青铜灯,灯油遇血燃起青焰:\"当年少谷主熔了七柄神兵铸锁龙链,今日该重见天日了!\"
独眼客的钢鞭突然脱手飞向祭坛,鞭节间暗藏的七枚铜钥插入碑文凹槽。地面裂开五丈沟壑,九条碗口粗的青铜锁链破土而出,链头铸成螭首,正与寒蟜剑柄纹路相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