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老宅的雕花木门被风“吱呀”一声吹开,月光顺着门缝流淌进来,在布满灰尘的青砖地上蜿蜒成一道苍白的河。林夏攥着相机的手沁出冷汗,镜头里,那件悬挂在堂屋横梁上的红嫁衣正随着穿堂风轻轻摇晃,绸缎表面的金线绣着缠枝莲纹,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冷光。
三天前,林夏在旧书市场淘到一本泛黄的日记本。扉页上歪歪扭扭写着“1946年,周小蝶”,翻开内页,娟秀的字迹记录着一个民国少女的心事。直到看到最后几页,潦草的字迹里满是恐惧与绝望:“他们要把我嫁给王老爷做填房,可我早已心有所属……今夜子时,我要穿上母亲留给我的红嫁衣,到祠堂了结自己……”
林夏是个民俗摄影师,对这种充满历史感的故事毫无抵抗力。多方打听后,她找到了周小蝶的老家——这座位于深山里的废弃老宅。据当地人说,自从周小蝶死后,这里就怪事频发,夜里常能听到女子的哭声,还有人看到过穿红嫁衣的身影在宅院里飘荡。
“咔嚓”,闪光灯亮起的瞬间,林夏分明看到红嫁衣的袖口处露出一截惨白的手腕。她心脏猛地一缩,再定睛看时,却只有空荡荡的嫁衣在风中摆动。“一定是幻觉。”她安慰自己,可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正当她准备离开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二楼传来。林夏握紧相机,小心翼翼地踏上楼梯。每走一步,腐朽的木板就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虚掩着门,昏黄的烛光从门缝里透出来。
林夏屏住呼吸,轻轻推开房门。房间里摆放着一张雕花大床,床上铺着崭新的红色绸缎被褥,梳妆台上的铜镜蒙着厚厚的灰尘。突然,镜中闪过一抹红色身影,林夏浑身僵硬,缓缓转过头——那件红嫁衣不知何时已经穿在了一个女人身上。
女人背对着她,乌黑的长发垂到腰际,嫁衣上的金线在烛光下泛着血光。林夏想要逃跑,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女人缓缓转身,露出一张惨白的脸,眼窝深陷,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妹妹,你来看我了……”
林夏尖叫一声,转身就跑。慌乱中,她撞倒了走廊上的花瓶,碎片散落一地。她顾不上疼痛,跌跌撞撞地冲下楼梯,却发现来时的大门已经紧紧关闭,无论怎么用力都推不开。
老宅里的灯一盏接一盏地亮起,昏黄的灯光将整个院子照得如同白昼。林夏躲在角落里,看着红嫁衣的身影在各个房间里飘来飘去。每经过一个房间,就会传来女子的啜泣声,时远时近,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哀怨。
“为什么……为什么要缠着我……”林夏抱着膝盖,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想起日记本里周小蝶的遭遇,或许这个可怜的女子是想让世人知道她的故事,才将她引到这里。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姑娘,你不该来这里。”林夏回头,看到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站在阴影里。老人穿着灰色长衫,脸上布满皱纹,眼神里满是悲悯。
“您是谁?”林夏警惕地看着老人。
“我是这宅子的守灵人。”老人缓缓说道,“从周小蝶死后,我就一直守在这里。她的魂魄被困在这红嫁衣里,无法转世投胎,这些年不知害了多少误闯进来的人。”
“那我该怎么办?”林夏声音颤抖。
老人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符纸:“子时三刻,将这符纸贴在红嫁衣上,再念动往生咒,或许能让她解脱。但这过程凶险异常,你可有胆量一试?”
林夏握紧符纸,想起周小蝶在日记本里的绝望,重重地点了点头。
子时的钟声响起,老宅里的温度骤降。林夏攥着符纸,一步步走向堂屋。红嫁衣依然悬挂在横梁上,只是这一次,它不再随风摆动,而是静静地垂落,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林夏深吸一口气,爬上梯子,将符纸贴在嫁衣上。就在这时,嫁衣突然剧烈抖动起来,发出刺耳的尖啸声。一个凄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谁让你多管闲事!我要你陪葬!”
林夏强忍着恐惧,开始念动往生咒。随着咒语声响起,红嫁衣上的金线开始发出红光,整个堂屋被染成一片血色。周小蝶的魂魄从嫁衣中飘出,她的面容狰狞扭曲,指甲变得又长又尖,向林夏扑来。
千钧一发之际,老人出现在林夏身后,手中的桃木剑划出一道金光:“小蝶,放下执念,早日往生吧!”周小蝶的魂魄在金光中痛苦挣扎,凄厉的叫声响彻整个老宅。
林夏念咒的声音越来越大,汗水顺着脸颊滑落。终于,周小蝶的魂魄渐渐平静下来,她的面容恢复了几分生前的清秀,眼中闪烁着泪光:“谢谢你们……”
随着一道耀眼的光芒,周小蝶的魂魄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空中。红嫁衣也失去了光泽,变成一堆破旧的布料。老宅里的灯光一盏接一盏熄灭,四周陷入一片寂静。
老人叹了口气:“她终于解脱了。”说完,老人的身影也渐渐变得透明,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天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老宅。林夏站在院子里,看着这座曾经阴森恐怖的建筑,心中感慨万千。她拿起相机,拍下了最后一张照片——空荡荡的堂屋,阳光洒在满地的灰尘上,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回到家后,林夏将周小蝶的故事整理成文字,连同照片一起发表在杂志上。她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让更多人记住这个民国少女的悲惨遭遇,也让她的故事不再被埋没。
然而,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一个月后的深夜,林夏正在整理照片,电脑屏幕突然闪烁起来。一张她从未见过的照片出现在屏幕上:照片里,她站在老宅堂屋中,身后的红嫁衣上,周小蝶的脸正对着镜头,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从那以后,林夏经常会在梦中见到周小蝶。每次梦里,周小蝶都穿着那件红嫁衣,用哀怨的眼神看着她:“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我好不容易找到能寄托执念的人,怎么会轻易放手……”
林夏开始频繁地做噩梦,精神也越来越恍惚。她再次回到老宅,却发现那里已经被夷为平地,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荒芜的草地。询问当地人才知道,就在她离开后不久,老宅突然燃起大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也许是周小蝶的怨气终于消散了吧。”林夏自我安慰道。但她心里清楚,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每当夜深人静,她总能听到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在房间里回荡,衣柜里偶尔会传来绸缎摩擦的声音,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穿那件红嫁衣。
一天夜里,林夏被一阵寒意惊醒。她睁开眼睛,看到卧室的镜子里,自己穿着那件红嫁衣,正对着她微笑。而在她身后,周小蝶的魂魄若隐若现,眼神中充满了怨恨与不甘:“你夺走了我的自由,我也要让你尝尝被困住的滋味……”
从那以后,林夏的生活彻底被改变。她开始分不清现实与梦境,总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再受控制。有时,她会在醒来后发现自己穿着红色的衣服,手上还拿着针线,仿佛在缝制嫁衣。
林夏四处寻找解决的办法,拜访了许多道士和法师,却都无济于事。有人告诉她,周小蝶的执念太深,一旦缠上就很难摆脱,除非找到她生前最在意的东西,或许能让她放下怨恨。
林夏再次翻开周小蝶的日记本,仔细研读每一个字。终于,她在字里行间发现了线索——周小蝶生前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名叫沈云舟。两人曾约定私奔,却被家人发现,沈云舟被抓去当了壮丁,从此音信全无。
林夏踏上了寻找沈云舟的旅程。经过多方打听,她得知沈云舟在战争中活了下来,如今住在邻省的一个小镇上。当她找到沈云舟时,老人已经满头白发,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林夏将周小蝶的故事告诉了沈云舟,老人浑浊的眼中流下泪水:“小蝶……我对不起她……这些年,我每天都在后悔,为什么没能带她走……”
沈云舟颤抖着从枕头下拿出一个红色的锦囊,里面装着一对银镯子,正是周小蝶生前最心爱的东西。“这是我准备带她走那天送她的,可惜……”老人哽咽着说不下去。
林夏带着银镯子回到家,当晚,周小蝶的魂魄再次出现。林夏将银镯子递给她:“这是沈云舟让我交给你的,他一直都没有忘记你。”
周小蝶的魂魄颤抖着接过银镯子,泪水夺眶而出。她的面容逐渐变得柔和,身上的怨气也慢慢消散:“原来他还记得……原来他还记得……”
随着一道柔和的光芒,周小蝶的魂魄缓缓升起,她转过身,对着林夏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谢谢你,让我知道他还惦记着我。我这就去转世投胎,不再缠着你了。”
原以为周小蝶的离去会彻底终结这场噩梦,可平静的生活只维持了短短半年。
某个暴雨倾盆的夜晚,林夏正在书房校对新书的最后章节。窗外电闪雷鸣,雨水拍打着玻璃发出刺耳的声响。突然,她的电脑屏幕毫无征兆地闪烁起来,那些早已定稿的文字竟开始扭曲变形,渐渐拼凑成一行血红色的字:“你以为真的结束了?”
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后颈,林夏猛地回头,身后却空无一人。当她再次看向电脑,屏幕已恢复正常,仿佛刚才的诡异只是幻觉。可她的心却剧烈跳动,一种强烈的不安在心底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