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陈建军便在陈默家住了下来。刚开始,他只是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牛萍照顾祥祥,偶尔搭把手递个奶瓶、拿块尿布。但渐渐地,他开始主动学习如何照顾这个小生命。他会在祥祥哭闹时,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抱在怀里,一边哼着不成调的曲子,一边在客厅里来回踱步;会在祥祥睡着后,坐在床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孙子肉乎乎的小脸,脸上满是慈爱。
每天清晨,陈建军都会比其他人早起,轻手轻脚地煮好粥,然后坐在祥祥的婴儿床边,等待着小孙子醒来。当祥祥睁开眼睛,冲他露出无牙的笑容时,他会开心地像个孩子,“我的小宝贝醒啦!爷爷带你出去玩。” 说是出去玩,其实就是抱着祥祥在小区里慢慢地走,给祥祥指路边的花花草草,轻声讲述着自己年轻时的故事。
半个月过去,祥祥已经能稳稳地抓住爷爷的手指。这天晚上,牛萍带着孩子去卧室休息后,陈默从柜子里摸出一瓶白酒和两个酒杯,放在餐桌上。陈建军坐在对面,搓着手,看着儿子的动作有些不知所措。
“爸,喝点?” 陈默的声音有些发闷,拧开瓶盖时,酒液的醇香瞬间弥漫开来。陈建军喉结滚动了一下,布满皱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自然,“你小子,工作累了别总喝酒。” 嘴上这么说,却伸手接过了酒杯。
暖黄色的灯光下,父子俩的影子在墙上微微晃动。陈默斟酒的手有些发抖,酒液在杯中泛起细小的涟漪,“小时候总盼着能和您喝一杯,那时候您总说小孩子不许碰酒。”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自嘲,举杯时,目光却偷偷瞥向父亲。
陈建军端起酒杯的动作很轻,杯沿几乎没碰到嘴唇就放下了。他盯着杯中的酒,浑浊的眼珠里泛起血丝,“那时候…… 总想着要让你走正路,对你太凶了。” 老人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说到最后几个字时,突然抬手抹了把脸。
陈默的喉咙像是被酒呛住了,火辣辣的疼。他仰头灌下一口酒,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烧进胃里,“爸,其实我特感谢您,要不是您当年逼着我,我也不会有今天。”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杯壁上的水珠沾湿了指腹。
窗外的夜风拍打着玻璃,发出 “呜呜” 的声响。陈建军又抿了一口酒,脸上泛起红晕,眼角的皱纹里都浸着笑意,“祥祥这孩子,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哭起来嗓门儿贼大。” 他突然打开了话匣子,说起陈默小时候学走路摔破膝盖,说起他第一次考满分时自己躲在屋里偷乐,那些被时光尘封的记忆,随着酒意缓缓流淌。
陈默托着腮帮子,听着父亲絮叨,眼眶渐渐发热。他从未想过,这个一生要强的男人,心里藏着这么多关于自己的柔软。酒杯空了又满,满了又空,父子俩的距离在酒香中越靠越近,那些横亘在岁月里的隔阂,也在这一晚悄然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