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您找我?”高卫国腼腆地冲秦姝玉笑了笑。
秦姝玉给他倒了一杯茶,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啊,我有点事找你。”
“嫂子,您说。”高卫国规规矩矩地坐下,挺直背脊,两只手平放在膝盖上,跟见领导似的。
秦姝玉被他这副样子给逗笑了:“你别这么拘谨,我就是找你问点陆越在南边的事,你随便跟我说说吧。”
高卫国顿时紧张起来:“嫂子,您别误会,我们是有组织有纪律的,除了训练打仗,休息也不能随便出营,团长绝对没做对不起你的事。”
“你想哪儿去了!”秦姝玉哭笑不得,“我是问平日里他有没有什么异样,吃饭吃得多吗?晚上睡多久?”
高卫国挠了挠头:“这,嫂子,团长单独一个屋,咱也不知道啊。吃饭,大家吃饭跟打仗一样,我也没留意,不过说起打仗,团长一直最拼。我去得比较晚,那时候大规模的战事已经结束,偶尔有小规模的局部战争和冲突,团长是指挥官,但每次他都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不要命一样,我们都很佩服团长……”
秦姝玉点头:“还有吗?能说仔细点吗?”
高卫国意识到秦姝玉对这个感兴趣,便将自己知道的全一股脑倒了出来:“我听说79年2月的时候,那一战,团长他们打得很惨烈。当时团长带了一个营的士兵奉命突击拿下高地,但中间遭遇了埋伏,任务虽然成功,一营却只剩了不到十个人,团长当时也身负重伤,腹部中弹,断了两根肋骨,在医院住了三个多月……嫂子,您,您不知道?这都过去了,您别哭啊!”
秦姝玉拿手帕擦掉眼泪,挤出一个笑容:“没事,你继续说。”
高卫国有些忐忑,但见秦姝玉紧紧盯着他,只得继续说:“其实,我去得比较晚,知道得也不多。我认识团长的时候,他在军中就是出了名的活阎王,不苟言笑,对下极严,对敌极勇,大家都很服他!”
高卫国说的陆越,跟家里的完全不一样。
手底下的人服他,拥护他,首长也看好他,那还能让陆越耿耿于怀的可能就是战友们的死亡。
尤其是79年2月那惨烈的一战。
秦姝玉抿了抿唇:“卫国,我有个冒昧的问题,你从战场上下来,有没有做噩梦,失眠,头痛,焦虑,暴躁?”
高卫国别开眼,声音有些低:“有的,第一次杀人,第一次看到战友浑身是血地倒在面前,我连续做了好几天的噩梦,后来才慢慢调整过来。”
想到陆欢昨天带回家的消息,高卫国隐隐明白了秦姝玉找他的目的,叹了口气道:“嫂子,你有空吗?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好,麻烦了。”秦姝玉跟助理交代了一句就跟高卫国出了门。
高卫国把秦姝玉带到了海城郊外的一处破败的茅草屋前:“成叔,我来看你了。”
很快,木门嘎吱打开,一个瘸腿的老人板着脸:“你又来做什么?老头子死不了。”
目光一斜,落到秦姝玉的身上,停留少许又挪开。
只那么一眼,秦姝玉就感觉像是被一头凶猛失控的野兽盯上似的。
他的眼底充满了无尽的暴戾,只一眼,就让秦姝玉感觉头皮发麻,浑身发寒。
高卫国似是习惯了这种待遇,将手里拎的粮食和肉放屋里:“成叔,我回去了,下次再来看你。”
两人出了村子,高卫国问秦姝玉:“嫂子,成叔的眼神很吓人对不对?”
“是啊,大热天的我要冒冷汗了。”秦姝玉点头。
高卫国说:“不止是你,成叔的爱人,儿女都受不了他阴翳的视线和阴晴不定的性子,都跟他分开住了,村里的小孩也都怕他。他是我爸的战友,我爸说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受伤复原后回家脾气就越来越古怪。”
“你在部队里也见过这样的老兵吧?有什么办法能帮他们吗?”秦姝玉心情沉重地问道。
她已经知道了,陆越应该是患了战后心理综合症,成叔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