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的滨海市,蝉鸣在梧桐树上聒噪不休。陈宇站在新建的宇翔商贸批发部二楼,望着楼下装卸工人将一箱箱收音机、手电筒搬上解放牌卡车。经过两年打拼,他的商贸生意已从夜市摊位扩展到辐射周边县城的批发网络,可账本上不断攀升的数字却没能让他安心——向阳百货的暗中打压从未停止。
“陈老板,工商局新来的检查组正在仓库那边。”会计老周气喘吁吁跑上楼,眼镜片后的眼睛透着焦虑,“说是接到举报,查咱们偷税漏税。”
陈宇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钢笔,这已是本月第三次检查。他想起三天前收到的匿名信,泛黄信纸上用红墨水写着“见好就收”四个大字,字迹被水晕染得模糊,却像毒蛇般盘踞在他心头。
“老周,把所有票据和账本都整理好,我去会会他们。”陈宇扯了扯领口的的确良衬衫,热浪裹挟着机油味扑面而来。楼下仓库门口,几个穿制服的人正在翻检货物,为首的中年人抱着胳膊,皮鞋有节奏地叩击水泥地。
“同志,这是我们所有的纳税凭证。”陈宇将文件夹递过去,余光瞥见对方口袋露出半截向阳百货的工作证。中年人漫不经心地翻了两页,突然抽出张单据:“6月15号这批电子表,进货单和出货数量对不上,怎么解释?”
陈宇弯腰细看,冷汗瞬间浸湿后背——这确实是张漏洞百出的假单据。他猛地想起上周仓库失窃,当时只丢了些零散货物,没想到竟是调虎离山之计。
“李科长,这中间可能有误会。”陈宇强作镇定,“我们可以去税务局核对原始记录。”话音未落,刺耳的刹车声从巷口传来,两辆警车闪着红蓝灯光停在门前。
“有人举报你们售卖走私电子产品。”带队的民警出示证件,目光扫过货架上的货物,“现在需要查封仓库。”陈宇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清楚,这是有人要将他彻底赶出市场。
深夜,陈宇坐在自家小院的葡萄架下,月光透过枝叶在水泥地上洒下斑驳光影。王秀兰端来一碗绿豆汤,心疼地看着儿子:“要不...咱们就认了?你爸在厂里打听到,向阳百货的张经理上面有人。”
“妈,我不甘心。”陈宇攥紧瓷碗,“您还记得去年报纸上登的国企改革试点吗?向阳百货现在连年亏损,市里正头疼怎么盘活。”他眼中突然亮起光,“如果我们能承包它...”
王秀兰差点打翻汤碗:“你疯了?那可是国营大厂,能轮得到咱们个体户?”
陈宇翻开随身带着的《滨海日报》,最新一期头版刊登着《关于深化商业体制改革的若干意见》,他用红笔重重圈出“鼓励个体经济参与国营企业经营”的段落:“政策已经放宽,关键是怎么让市里看到我们的诚意。”
第二天,陈宇揣着连夜写好的企划书来到市商业局。走廊里弥漫着墨汁和茶叶混合的气味,办公室门牌号上的“改革指导科”几个字被阳光晒得发白。敲门进去,科长徐建国正在看文件,镜片后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这个年轻的个体户。
“徐科长,这是我对向阳百货改制的方案。”陈宇将文件摊开,“保留国营招牌,引入个体经营机制,前三年利润三七分成,我们拿小头。”
徐建国推了推眼镜:“想法倒是大胆,但张经理那边...”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喧闹声。陈宇探头望去,只见十几个穿着褪色工装的工人举着横幅:“反对承包!我们要铁饭碗!”人群中,几个眼熟的面孔正是向阳百货的安保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