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记者争相提问:
“您之前被栽赃陷害,杀害亲生母亲,现在邓秋女士也已经公开亮相为您澄清,213军工院发出道歉声明,乔副院长被罢职,您还会选择继续回到213吗?”
“纪予女士,我们看到了关于您的演讲,真的很振奋人心,我也相信您的爱国立场是无比坚定的,机场外围绕了很多人,他们有的是你以前的粉丝,也有很大一部分是最近关注到您的,希望您能够归国之后继续努力钻研科研项目,在您擅长的领域发光发热!”
后面的媒体提问相对都比较温和,纪予也都一一回答了。
直到上了车,纪予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越凛发动车子时,目光瞥到后视镜里那辆熟悉的车。
纪予也同样注意到了。
实际上,在她刚才面对采访的时候,那辆迈凯伦就降下了车窗。
她当然知道那车里的是温夺。
但她现在,真的不想看见他。
她需要好好想清楚,这段感情里,他究竟掺杂了多少的算计,又有没有那么一丁点的真心... ...
越凛扭头,“老大... ...他那天醒了之后,看起来真的挺惨的,你真不见他了?”
纪予缓缓升上了车窗,“开车!”
越凛爱莫能助的耸了耸肩,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而后面的迈凯伦车里。
“先生,纪小姐应该看到您了,那我们还跟吗?”
阿江瞥了一眼副驾驶,温夺目光紧紧的盯着纪予远去的背影,那双眼眸里是令人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跟上去... ...”
“您到底和纪小姐怎么了?为什么她突然就要说分手?”
阿江刚说完这句话就自知失言,车内静的可怕。
温夺看着身边呼啸而过的车辆,久久没有出声。
他胸腔微微起伏,每一次呼吸的欺负都牵扯到心脏的闷痛,但比起肉体上的痛楚,更让他无法忍受的是临上车时,纪予朝他方向瞥来的眼神。
那是冷冰冰的、不带有任何感情的惊鸿一瞥。
就像是拿了一把锐利的刀子,毫不留情的在他的胸骨上狠狠划下一刀,一整颗心脏被血淋淋捧出来后,她也仍然不肯回头。
“阿江... ...”
温夺恍然出声,低哑磁性的声线此刻带着虚弱和绝望,是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痛苦。
“我曾经做错了一件事,当时的我不懂得怎么去爱一个人,不懂得生死的重要,我以为我施与的是善念,但对方接收到的却是恶意,多年后,我爱上了这个人,我明白我曾经的痛苦与阴霾,让我伤害到了我最爱的人... ...”
“所以我活该,我错了我想改,哪怕让我付出生命我也想说清楚,可她不想听。”
他声音很低很缓,就像是揭开了曾经的伤疤。
虽然是平静的叙述语气,但每一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又是那么的令人绝望。
阿江沉默了。
家主不懂得如何爱人,甚至连自己都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喜欢上纪小姐。
曾经的温夺,母憎父恨,亲戚忌惮,前半生几乎都是泡在苦水里挣扎着长大,偏偏身患重疾,将他无数次推向死亡的边缘,他从来没有体会过什么叫做感情。
甚至当时他亲手抛洒父亲的骨灰时,都做好了准备,所有的仇都报了,他活在这个世界上也没了意义,他枕头下面的那把枪里,最后一颗子弹是留给自己的。
家主加入109局,很多人为名为利,只有他是为了求死。
他密密麻麻的档案里,写不下他的孤独和阴霾,那寥寥几个字概括不了他曾经经历过的一切痛苦,他是连死神都懒得收的人。
于是他只好这么孤独又冷漠的活着,活着对他来说甚至像惩罚。
所以... ...死亡对他来说,是解脱痛苦的根源,是最高级的赞美。
阿江沉默的开车跟上,一路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
直到驱车至纪家庄园外。
温夺亲眼看着纪予在前面下了车。
纪予扭头,隔着车窗玻璃直直朝这边望过来。
她停留了三秒,眼神一瞬不瞬的看向副驾驶位上的温夺。
温夺的手落在开关上,他想要推开车门下去,不顾一切的抱住她,哪怕死缠烂打,也想要一个挽回的机会。
可他不敢,他自卑怯懦,生怕她会不乐意见自己。
于是画面似乎在这一刻静止。
两个人都痛苦煎熬,伤人的话说尽,仿佛完全没有挽回的余地。
直到越凛降下车窗,“怎么不进去?”
他看了眼后面温夺的车,心下了然。
其实老大心里还是想听他解释的吧?
既然想见,为什么不见呢?
越凛叹了口气,劝道:“想见就见一面吧,迟早要说开的。”
纪予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头也不回的就离开。
她心里头憋着一股气,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解释。
可他不下来,自己主动过去算怎么回事?
而且,就算解释了又怎么样?
他解释了,难题就抛到自己这边来,自己难道就这么原谅?
纪予心口闷闷的,她掏出手机,点开了跟温夺的聊天界面。
往日相处的甜,在这一刻都像是喉咙咽下的涩。
她的指尖停留在删除好友的按键上,犹豫了很久。
她终于是狠下了心,点击了删除。
纪予在心底里告诉自己。
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她承认她喜欢,她也承认温夺技高一筹,是自己输了,输了,她得认!
纪予一路回到了二楼卧室,她把手机丢到床上,想要去拉窗帘时,却发现温夺静静的站在门口。
他身影削瘦,肩膀上披着黑色的围巾。
看上去就像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被丢弃,孤立无援的站在原地。
好不可怜... ...
纪予眼睛里闪过不忍,可当她注意到温夺抬眸朝自己窗户这边往来的时候。
她慌乱的一把拉住窗帘。
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
但她只清楚一件事... ...
三年前,岛国实验室地下监狱里,她承受了非人折磨,极近绝望时。
就是温夺给了她那把刀片,让她自我了结... ...
纪予走到床头抽屉,从里面掏出一条项链,银色项链下,一片锋利小巧的刀片明晃晃的闪过寒光。
这就是当初,想要让她送死的刀。
纪予眼底迸发出嘲讽,将项链重重丢回了抽屉里。
她躺在床上,看着吊灯刺眼的光一晃一晃,晃得她眼泪无端滑落。
忘了,差一点就忘了... ...
她都快要忘记,自己曾经是怎么被同胞送上绝路的。
她可以接受国家的猜忌,毕竟没人能够挺得过那么残忍的刑罚,她也知道自己出不去,只有死路一条。
但她唯独不能接受,那个人送自己死的人,是温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