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时节的日头刚爬上青岩镇卫生院的墙头,挂号窗口前已排起蜿蜒的长队。陈凡蹲在门诊楼拐角,手里捏着被揉皱的《医联体建设方案》,远处突然传来“咣当”一声——中药房的取药窗口被砸得凹陷进去,七八个村民举着泛黄的病历本,嘶吼声裹着浓重的枇杷叶苦味。
“陈主任,周边五个村的慢性病人把药房围了!”卫计办的小孙举着被撕碎的药品清单冲来,白大褂口袋里漏出的甘草片在水泥地上乱滚,“他们说卫生院换了高血压药,吃了头晕……要掀了这‘害人’的台子!”
陈凡看了眼腕表,距离市卫健委的基层医疗达标验收还剩五天。他跨过散落的药盒,运动鞋踩到黏糊糊的糖浆,在瓷砖上拖出长长的印子。候诊区的长椅上,十几个老人正用拐杖敲打新装的电子叫号屏,发黄的检查单铺满导医台,红笔圈出的“氨氯地平片”正与药房新进的“硝苯地平控释片”说明书重叠。
“按国家集采目录,硝苯地平是替代氨氯地平的同效低价药。”陈凡展开市医保局的红头文件,第三页的比价表用荧光笔标得刺眼,“每月药费从58块降到21块,省下的钱够买三斤排骨。”
赵大奎的汗衫沾着药粉,烟袋锅子重重磕在文件上:“可王老汉吃了新药脚肿得像馒头!你们城里大夫懂咱庄稼人的身子骨?”他身后,轮椅上的王老汉颤巍巍撩起裤管,脚踝肿得发亮。
陈凡等的就是这场面。他点开卫生院的远程会诊记录:“上周四,县医院心内科李主任视频看诊,确认王老汉的浮肿是合并肾功能损伤导致的。”突然调出医保结算记录,“你们看,王老汉现在用的利尿剂和降压药联合方案,费用比原先还便宜五块二。”
人群的骚动刚有平息迹象,市场监管局的执法车就闪着警灯刹进院子。执法人员举起封条:“接到举报,你们违规采购中药饮片!”
“这批黄芪是县中医院直供的。”陈凡亮出质检报告,手指戳在色谱检测图上,“二氧化硫残留未检出,浸出物含量超药典标准15%。”他忽然撕开一包样品,“要不现在煮一锅让大家尝尝?”
砂锅咕嘟作响时,陈凡已悄然修改了验收路线。当药香漫过走廊,他举起手机拍下检测员点头的画面:“验收当天安排村民试药,现场连线三甲医院专家答疑!”
暴雨突至的深夜,陈凡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家庭医生签约数据,突然在“空巢老人”一栏停住——全镇竟有167名慢性病患者无人照护。他抓起雨衣冲进库房,借手机微光翻出尘封的巡诊箱,过期的血糖试纸还躺在夹层里。
“得让药‘长’出腿来。”陈凡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突然听见电商产业园的直播间在播山货,“老铁们看这款野生黄精,配上咱的定制药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