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回头望去,三老爷正跑了过来,一把将景春搂进怀里,激动道:“春哥儿啊,可算把你盼......你好臭啊。”
贺景春笑得更无奈了,贺景时在一旁凑趣道:“三叔,他在里头晒了三日的太阳,此刻还能香得了吗?”
三老爷还是乐呵呵的啵了一口贺景春:“有什么缺的要的,你尽管去找丁管事。”
贺景春等他们走了,走了遍院子后问了丰年:“丰穗和陈妈妈呢,怎么没看到他们?”
丰年给他备了衣物:“如今蟾花堂就我们三个给哥儿守着。丰穗仍旧在铺子里,等下他来了,三爷可得去看一看账目,巡一巡铺子才好。我瞧着云粉阁新来的女师傅和老师傅吵得十分厉害,陈妈妈正在酒楼给您带吃的呢。”
贺景春沐浴更衣后,拆开叶老夫人的书信,读完嘴角勾起一抹坏笑。正欲起身,丰年进来禀报,说吴钰明日便要带着几个掌柜过来。
贺景春和他打趣道:“这厮怕是拿鞭子赶着我去管铺子呢!”
丰年给他端了合欢汤过来:“这是三老爷叫丁管事给咱们院内拨的厨子做的。万厨子是南边人,做南方菜的手艺还不错,但他媳妇是二夫人院内的一个粗使婆子。”
贺景春闻言抬眸,想了想便开始喝起来:“就先这么用着吧,三叔叔找的人不好随意怀疑,但也暗里盯着......”
“哥儿!”
话还未说完,陈妈妈拎着食盒惊呼起来,眼中已满是泪水,激动得险些要跪下去请安。贺景春忙起身跑过去,笑着扶住她:“妈妈这是做什么,快,让我好好看看。”
他拉着陈妈妈坐下,陈妈妈鬓角已添了不少银丝,眼角皱纹也深了几分。
她看着他眸子含笑的盯着自己看,不住的拉着贺景春上的手,上上下下打量,眼眶含泪,欣慰道:“哥儿这一年多未见,身子愈发高了起来。”
贺景春忙问她:“家里可好?妈妈有回家去吗?”
陈妈妈用帕子擦着泪:“都好,都好。几个孙儿都会开始帮忙了,小儿媳过两个月也快生了。”
贺景春替她高兴,想起了母亲:“家里正是热闹的时候,也需人操持。等安顿好了,您且回去多陪陪家人,等小儿媳出了月子再回来。明日祖母到了,我求她给您孙儿寻个好学堂。”
陈妈妈高兴得不住点头:“烦哥儿挂心。”
贺景春看着陈妈妈端了炙蛤蜊和招积鱼羹盏上来,就着那碗百合汤接着边喝边问府里的情况。
等到了掌灯时分,贺景时来他院子里吃了顿饭后,丰穗带着一大叠账本,踏着满地碎金般的灯火回来了。
他把那些账本风风火火往桌上一放,险些将烛台撞翻,烛火猛地晃了晃,在墙上投下凌乱的光影。他看着贺景春欢喜了一阵后,迫不及待地给贺景春说起铺子上的事:
“......别的都还好,只是庆芳香园这边,吴钰想引个戏班子来。另外云粉阁新来了两位女师傅,其中一位和咱们铺子里以前招的马师傅成日的吵架,就连吴钰都压不住。”
看丰穗神情颇为无奈。贺景春不由得好奇:“怎么个吵法?”
丰穗挠了挠头,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咧了咧嘴,随后将两本图样册子递过去,说道:
“这是女师傅和咱们铺子几个师傅画的纹样。女师傅总觉得马师傅不懂女子心思,画不到点上,马师傅又总嫌弃女师傅画的一套头面搭配起来俗气,天天吵得屋顶都快翻上天。”
贺景春眉间微蹙,打开了两本册子细细对比,片刻后便找到了缘由:
“女师傅偏向时兴花样,只是钗环搭配起来略微欠缺一些;马师傅更中意寓意好的纹样,颜色略微暗淡些。你明日就去把这话和他俩说了,且首饰各有各的风格才好,不要拘于一种,否则客人会看腻的。”
他拿起画笔,在纸上试了几笔,笔下的线条却不如往日流畅,不由得摇头:“几年不大拿画笔,都快生疏了。”
翌日,晨光初露,贺景春跟着陈妈妈往贺老夫人的青林院走去。自贺老太爷离世后,贺老夫人便深居后院,鲜少露面。
踏入青林院,贺景春与各位婶婶一一见礼。二夫人一如往昔,神色淡淡的,只是微微点头示意;三夫人则眉眼含笑,时不时打量着他,眼中满是长辈的慈爱。
只是,并未见到大嫂嫂的身影。
贺老夫人今日穿着一身簇新的蜜合色缂丝菊花青对襟褙子,梳得光滑的圆鬓上戴着小巧的银镶玉玲珑福寿螺钿头面,鬓边斜插着支雕荷叶珍珠玉步摇。
她身姿端庄的坐在太师椅上,贺景春看着她旁边空出来的椅子,思绪不禁飘远。贺老夫人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仿若蒙着一层薄纱:“春哥儿一年多未见,倒是愈发高了,模样也好看起来。”
语气虽温和,却透着几分疏离。她似乎不想和他多谈话,只是寒暄了几句便轻轻拍手唤来几个女使,可面上仍旧是一副慈祥长辈的模样:
“你如今回来新府邸,想必各个地方还不适应,祖母给你挑了几个伶俐的丫头照应着。你大哥哥都成亲了,旭哥儿也正在说亲,你如今大了,身边可不能没有人伺候着......”
贺景春心中一动,刚想出个由头婉拒,便见春华匆匆进来禀报:“老夫人,江州的叶家老夫人来了。”
贺景春暗暗松了口气,转头看向贺老夫人,却见她脸色微微一变,耳边的赤金石榴花耳坠晃了晃。贺景春心中不免惊讶,脱口而出:“外祖母怎么来了?”
演的倒挺像是那么回事。
贺老夫人眼里神色变换了几下,嘴角微微含笑:“去接你外祖母进来,正好我也许久没见到老姐姐了。”
贺景春忙往外走,忽略了几个丫头的脸色,忙不迭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