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十九年冬,正德皇帝深居豹房的第十七日,尚工局郎中捧着新制的防铅口罩候在暖阁外。口罩夹层的珊瑚粉散着淡淡腥味,与室内飘出的铅丹药味混在一起,让她想起《工器考》中「金石之毒,甚于虎狼」的批注。
「陛下今日只喝了半碗参汤。」李贵掀开棉帘,袖口露出的锚链纹臂甲擦过门框,发出细碎的金属响。郎中注意到他腰间多了个珊瑚囊,里面装的正是巧妃改良的「吸铅散」。暖阁内传来剧烈的咳嗽,紧接着是朱厚照压低的声音:「把磁星盘改良图给太子,让他别再用西洋量角器......」
内室床榻上,朱厚照盯着帐顶的工禾纹帷幔,左手无名指的铅斑比昨日又深了三分。巧妃用鹅翎笔在他掌心涂抹松脂膏,指尖避开那些暗青色纹路——那是长期接触火器铅弹留下的印记。「太医说需停服含铅丹丸,」她的声音轻得像棉油,「但《林夏笔记》说铅毒入脑时,需用......」
「朕知道。」朱厚照打断她,目光落在床头的《工器籍》上。最新修订版里,太子用几何原理重新标注的火器图纸旁,贴着青禾绘制的「铅毒病理图」。他忽然想起昨日朱载钧说的「工器需活人推动」,不禁自嘲:「当年夸下海口要让匠人站在光里,如今自己倒先躲进阴影了。」
巧妃将珊瑚滤过的参汤递到他唇边,碗底沉着几粒珍珠粉:「陛下可还记得,正德三年在废窑厂,您说匠人掌心的茧是「工器勋章」?」他抬眼,看见她鬓角新添的白发,与当年在豹房印字时的乌发形成刺痛的对比。窗外传来尚工局的午间钟声,惊起一群寒鸦,鸦羽掠过「工禾实证」的旗号,恍若几片铅灰色的毒斑。
乾清宫内,朱载钧望着殿下交头接耳的士族,手按在《工器考》扉页上。御史台弹劾尚工局「耗银巨万,虚耗国库」的奏疏堆成小山,最上面那份还沾着墨迹未干的「奇技淫巧」批注。
「诸位大人说尚工局无用?」他翻开实测表,「上月投产的改良火铳,硫含量稳定在14%,炸膛率下降至3%,且每支火铳可节省精铁三斤。」话未落,吏部侍郎杨慎出列:「太子可知,民间传言陛下深居是因触怒星君?火德神殿的香火已断七日!」
殿外忽然传来蒸汽钟表的报时声,那是巧妃用佛郎机擒纵结构改良的工部钟。朱载钧望向窗外的日晷,指针与钟表刻度分毫不差:「星君与否,孤不知晓。但匠人用血与汗铸的火铳能保家国,用珊瑚与棉油滤的硫能兴百业,这是实证。」他从袖中取出青禾连夜赶制的防铅口罩,「若大人嫌尚工局耗银,不妨试试戴这口罩巡视铸炮厂,再论虚耗与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