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必要牺牲(1 / 2)

工器元年春,豹房天工阁内,太上皇正德将《宝船匠作宝卷》推至案边,指尖抚过封面「三保太监」伪印的凹陷处,松烟墨混着虫蛀纸页的霉味突然漫上喉头——那是二十一年前,正德元年秋,张忠捧来第一份伪造残页时的气息。窗外柳丝拂过「工器正统碑」,碑身「火德肇兴,匠作承天」八字用的正是当年「火德金粉」,在春日里泛着黄铜特有的冷光。

「太上皇该用午膳了。」近侍呈上的蜜渍金桔旁,放着当年张忠磨墨用的「锚形砚」。砚池里凝着半块旧墨,正是正德元年从内库翻出的「永乐款」,曾被磨成粉混入松脂,造出能晕染如明代油烟墨的造假墨锭。他忽然想起张忠临终前那双布满铅斑的手,如何颤抖着将珊瑚簪塞进他掌心:「宝船无秘,匠人有灵……」

那是正德元年秋,张忠跪在鎏金暗格前,呈上七页泛黄纸页,每张都蜷着虫蛀的「品」字形缺口。「按您说的,用黄土混松烟煮了七日,」他的声音带着熬制纸浆时的焦味,「识字的周太监摹写《天工开物》笔意,老铜匠把「炮弹出膛」改成「星炮落野」,倒真像从宝船龙骨里抠出来的。」

正德捏起一页,「铅遇火德星君显灵」的丹道术语下,隐约可见铅笔勾过的抛物线公式。他用朱砂笔圈住「白金」二字:「再加些丹炉图,要让匠人觉得每道工序都有星君指引。」目光扫过案头林夏的现代笔记本,最新一页的蒸汽活塞图旁,潦草写着「水转大纺车改良」。

七名识字太监被关在豹房西暖阁,每人面前摆着《郑和航海图》残片。「摹写时故意留半笔「火」字,」正德敲了敲案上的放大镜,「让后人以为是海风侵蚀所致。」张忠点头,袖中滑落半块「验硫片」——那是青禾尚未改良的技术,此刻却要用来伪造几百年后的「神授秘法」。

到了正德元年腊月,乾清宫内烛影摇曳,《天工开物·五金》修订版摊开在案,新刻的「宝船增订版」扉页盖着张忠私刻的伪印「三保太监提督印」。正德盯着「水转大纺车」图示旁的伪造批注:「宝船龙轮即仿此制」,忽然想起老船工初见蒸汽活塞图时的困惑:「这水轮画得像风车。」他强压下心悸,命人将图中活塞改成「神龙吐气」的云纹,又在「炼铅」章加入「铅遇火德星君显灵」的丹道寓言。

「活字模已按「永乐体」刻好,」张忠捧着新制墨锭,「松烟混了正德元年的旧墨,再掺黄铜粉末,强光下能显锚链纹路。」正德蘸墨写下「宝船匠作宝卷」六字,墨色边缘晕染如明代油烟墨,却在落款处故意留下半道未干的笔痕——那是给后世的「海风侵蚀」伏笔。

结束回忆的正德蘸着新磨的「永乐墨」批注《宝卷》,笔尖在「沸汤冲轮」处顿住。十二年前老船工的质疑声突然清晰,而如今扬州船厂真的造出「宝船龙轮」,船头锚纹下却藏着青禾设计的螺旋桨,恰如伪造笔记时藏在丹道里的抛物线公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