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哥正给道具间的铜人模型更换穴位贴纸,忽然闻到当归堆里飘出异样的苦味。
他推开雕花木窗,望见晒药场东南角的艾草全朝着反方向倒伏,像是被某种无形之力惊扰了生长轨迹。
周女主演绾发的青玉簪突然断裂,坠地的脆响惊得正在练习推拿的女演员们齐齐抬头。
“顾大夫!”场务小姑娘撞开竹帘,马尾辫上沾着几片风干的艾叶,“刘姐她们突然说要退出养生课……”
话音未落,配电室方向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
顾长哥抓起药箱冲出去时,月光正巧掠过晒药场中央的太极阴阳图,将满地狼藉的药材分割成明暗两界。
周女主演的青花布裙扫过被踩碎的紫苏,弯腰拾起张前男友遗落的鳄鱼皮钱包,指甲深深掐进皮革里。
晨雾未散的道具间里,十七个退出群的演员挤在角落。
顾长哥将熬好的安神茶分盛在青瓷碗中,忽然掀开药柜最底层的抽屉。
泛黄的经络图在木案上徐徐展开,二十八个红点沿着任脉次第亮起,正是昨夜匿名短信里恶意篡改的穴位。
“三焦经起于关冲穴。”他的银针突然刺入自己手背,暗红色血珠在雪纺衣袖上绽开梅花,“若在此处深刺两寸——”道具间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众人看见他手臂内侧浮现出诡异的青紫色脉络。
周女主演的珍珠耳坠撞出清越声响,她夺过银针的指尖还带着忍冬花的香气:“你疯了?这是会伤及……”
“所以匿名短信说的穴位配伍,实为杀人之术。”顾长哥擦掉血渍,将真正的穴位图铺在晨光里。
当归炖鸡的香气适时飘进来,混着晒药场新收的艾草味道,将阴谋的酸腐气息冲得七零八落。
张前男友踹开祠堂木门时,正撞见二十三个女演员围着顾长哥学认穴位。
他精心准备的揭发材料被穿堂风卷起,不偏不倚盖在孙导演的摄像机上。
镜头忠实地记录下他额角暴起的青筋,以及被当归须粘住的鳄鱼皮鞋底。
“骗子!”他挥舞的U盘撞上铜人模型的膻中穴,“这里面全是他非法行医的……”
周女主演的青玉镯突然碎裂在地,瓷片划破张前男友的西装裤脚。
她解开发髻的动作像慢放的武侠镜头,乌发间坠落的银针精准钉住那张扭曲的检举信:“半年前你在片场给女演员下安眠药,需要我放监控吗?”
晒药场突然下起太阳雨,顾长哥的银针盒在雨帘中折射出七彩光晕。
三十九把油纸伞次第绽开,伞面上用朱砂绘着的人体穴位图在雨中流转生辉。
张前男友踉跄后退时踩中自己带来的“证据”,胶卷带缠住脚踝将他拽进泥泞的药渣堆。
当最后一把油纸伞收拢在祠堂廊下,省城发来的邀请函已经堆满顾长哥的诊案。
周女主演正用银针帮场务小姑娘挑水泡,忽然听见晾药架顶层的竹匾发出异响。
新晒的决明子雨中竟抽出嫩芽,叶片上凝着的雨珠里倒映着无数张冷笑的脸。
暴雨初歇的傍晚,道具间飘出混着艾草香的炊烟。
顾长哥擦拭着被三百人次试过针的铜人模型,忽然听见祠堂老式电话炸响铃音。
周女主演绾发的动作顿了顿,木簪尖在暮色中划出不安的弧线。
“是省戏剧协会。”场务小姑娘握着话筒的手在发抖,“他们说……说郑秋明老师在专栏里质疑中医养生……”
窗外的雷公藤突然疯狂生长,鹅黄色小花在五分钟内爬满整面东墙。
顾长哥拨开藤蔓的手顿了顿,指腹按在某个形似人脸的瘢痕上。
祠堂飞檐坠落的雨滴突然在半空凝成冰珠,叮叮当当砸在青石板上,像是谁急促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