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小账房(1 / 2)

雨停了,劳役就开始了。

京城的百姓也都开始自救了,举目望去都是人。

官吏敲着锣沿着巷子大声吆喝。

万岁爷出钱了,修城墙,通沟渠有糜子吃还有钱拿。

具体多少钱没有人知道。

但劳役的工作却以“户”为单位派分到每个人身上,每家每户都必须去人。

但,也并不是每户都必须出人。

那些出了钱的,家里有关系的都不用出人。

京城官员多,京城读书人多,沾亲带故的。

这些人可不是少数。

余令和余员外听到这个消息后颇有默契的相视一笑。

张班头这狗日的果然没安好心,拿着鸡毛当令箭。

不过这狗日应该是怕余员外背后有人,特意上门,特意拎了一个猪耳朵。

他说他动用了关系,给余家安排了一个轻松的活。

分糜子的账房。

张班头的上门已经摆明了态度。

人家张班头是衙门里有编制的“正役”,不是名字都不在衙门档案里,没有工食银存在的“白役”。

(ps:“白役”也叫“帮役”, 也称“副役”或“副差”)

所以,既然他都主动来了,还拎着一个猪耳朵,余令也就懒得把这事告诉谭百户了。

也就不借坡下驴,免得把人得罪死了。

谭百户是锦衣卫,其实管这种一管一个准。

洪武的时候杀了那么多贪官,有一大半就是锦衣卫在做。

现在是边混日子边做,朝廷不下令,他们也不愿多动弹。

就在余员外准备去忙劳役的时候,他人却突然病倒了,身子滚烫。

厨娘说下大雨的时候散了汗,被雨水冲着了,受了凉。

连喝了三大碗热汤,余员外捂着被子发汗驱寒。

看着坐在身边的余令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故作轻松道。

“睡一觉我就会好起来的!”

“爹,明日你在家休息,我替你去,不就是分糜子么,这点事我会,我来,你就别操心了,我可以的!”

“不是你想的那样,很多人看到了粮食都会想着往怀里搂一点。

你太小,你震不住那些悍妇,粗汉的!”

余令闻言低头沉思了起来,望着那有气无力的烛火。

过了一会儿,余令深吸了一口气,望着余员外人认真道:

“我想试一下,让陈婶跟着我!”

余员外望着目光坚定的余令,忽然道:“要不让老叶代替我去?”

“老叶会算账么?”

余员外闻言一愣,他忘了,老叶是不认识字的。

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他忽然激动了起来,破口大骂道:

“狗日的,这张班头没安好心!”

余令一愣,随后也明白了过来。

张班头定是知道家里有几个人,他也算准了门房,厨娘,陈婶不认字……

如此一来,就是想帮也帮不了。

这活就只能老爹去。

虽说是干的分糜子的活,但这活可不轻松。

雨是停了,天也晴了,现在的天气是一年里最热的时候。

坐着分粮,那就是蒸桑拿,年纪大的根本遭不住。

这衙门出来的人果然是有门道,明着是对你好,背地里却又给你一刀。

问题是,你还怪罪不了他。

这的确就是一个轻松的活,无论谁来评判这就是一个轻松的活,无可争议。

“爹你休息,我去,你听孩儿说,闷闷小,我也小,你若有个好歹,这个家我撑不住,会被人吃的一点都不剩!”

余员外闻言一愣,摇头道:

“太苦,你身子弱,扛不住,顶着太阳晒,再好的人也遭不住。

你还小,你不懂如何“偷奸耍滑”!”

余令突然笑了,拍着胸口道:

“老爹忘了我先前是做什么的,那么苦我都能活的下来,一点太阳对我来说不算什么,让我试一下!”

余员外笑了笑,他也不知道明日能不能好起来。

但他知道他必须把身子养好,家里的两个小的太小。

余令说的是对的。

“老叶,老叶~~~”

门口出现一个影子,老叶站在门口道:“老爷有何吩咐!”

“去请一下谭百户,就说我有事相求!”

“好!”

老叶走了,余令想等着他回来,可不知道等了多久,老叶还是没回来。

在一声接着一声的哈欠声中余令扛不住了。

……

第二日的清晨是一个好天气,可余令却觉得老爹的烧好像还没退。

厨娘半夜里给他喂了一次药,现在正在煎熬今日的药汤。

“少东家,今天会有几位郎君跟你一起,昨日都说好了。”

余令出门了,京城的烂泥路让余令头疼的要死。

挽起裤管,光着脚,深一脚浅一脚的朝着倒塌的城墙走去。

余令默默的祈祷泥土里别有瓷器的碎片。

到了工地,余令才知道什么是人山人海,到处都是人。

人群在衙役的吆喝声中排着队规规矩矩的等待任务的安排。

对于余令的到来,众人只是看了一眼,并未有太多的惊奇。

目光的短暂停留是因为余令的头发。

余令的头发太长了。

余令也以为自己会遭到很多打量的目光,谁知道并不多。

排着队的半大小子多了去,都是来干活的。

七八岁的,十二三岁的多的是。

十五六岁的那就不是孩子,那是大人。

余令这样的并不会让人觉得惊奇。

百姓们都有自己的小心思,朝廷说每户派一个人来干活,执劳役。

也没有说必须当家的来,孩子派一个去,跟着左邻右舍,钻个漏子。

工部的人开始发竹签,竹签上只有一半的字。

估摸着是防伪标志。

余令看了一下,觉得工部的这个法子好。

朝廷里还是有人想把事情做好的。

不管有没有人作假,最起码他是真的想把粮食发下去。

余令径直走到那一堆糜子粮仓前,坐在那先洗脚,然后才认认真真的穿上鞋子。

余令不喜欢湿漉漉的感觉。

“小子你是账房?知道一二三四五怎么写么?”

余令没搭理衙役的嗤笑,自顾自的套上鞋子。

扫视了一圈,见有十多个老爷爷排排坐。

余令估计这帮人也是来分糜子记账的,干的和自己一样的活。

陈婶胆子小。

又或许这一排身着青衫的老爷爷让她恐惧,她低着头不敢说话。

小肥则不惧,握着裤腰上的铁签不松手。

………

“哎呦,真是造孽哦,我那爹真是的,来就来吧,还要带着你这个拖油瓶,腿断了就好好地休息,非要凑什么热闹!”

吴墨阳正被谭伯长背着。

面对冷嘲热讽不敢多说一个字,他怕谭伯长把他扔在泥潭里不管他。

“余账房,哪个是余账房,我爹让我来寻你,听你使唤。

在这场天灾里为朝廷出力,为百姓出力!”

几个人吆喝连天,那嚣张的气势一看就不个正常人。

人群纷纷避让。

余令望着不远处的那一群呆住了。

这就是门房走时候交代的几位郎君,这不是来捣乱的么,他们来做什么?

玩泥巴?

吴墨阳看到了余令,谭伯长也看到余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