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员外的烧已经退了,足足烧了三天。
人是缓过神来了,可病去如抽丝,虚弱的身子还得养几日才能好起来。
望着余令昨日带回来的粮食,余员外咧着嘴开心的笑了。
自己儿子就是厉害。
闷闷有些不开心,坐在沙盘前无精打采的练着字。
哥哥去忙了,并没带着她,她有点闹脾气。
其实也不是余令不带着她。
淤泥里的各种尸体把余令吓到了。
闷闷还小,余令特别害怕突然爆发了瘟疫。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这可是老祖宗总结出来的经验,谁忽视它,那就得用命来偿还。
自己是在死人堆里爬起来了,要说死怕是早死了,没死说不定身上有了抗体。
闷闷可没有经历过那种日子。
她不能有一丁点损伤。
这是余令对着枣树立下的誓言,这辈子闷闷必须快快乐乐,平平安安。
厨娘见老爷起来了,气色比昨日好了很多,她开心的笑了。
小心的摸了摸衣角,感受着那坚硬的触感。
她的笑更美了。
少东家人就是厉害。
别人家去干活怨声载道,忙活一天拿回家一升器的糜子。
自己的少东家拿回家的可是银粒。
少东家人心善,给了自己一粒碎银,厨娘拿到后连夜给缝到衣裳里。
她是吃过苦的人,知道把钱藏在哪里最安全。
缝在衣角就很好,安全不说,遇上跑灾也不怕贼人惦记。
这可不敢随便花,真有困难这点东西就能救命。
太阳出来了。
厨娘捏了捏衣角,转身就把竹床搬了出来,摊上草席后就把昨日少东家弄回来的粮食给均匀的铺上去让太阳晒干水分。
这些粮食可不是余令贪污的。
这些粮食是库底最下面的粮食,里面乱七八糟的多,石头多,还受潮了。
工部的官员见余令这孩子手脚干净,还懂事,怜惜他这么小就出来,做主把这些都给了余令。
工部官员对于余令的年幼一点都不惊奇。
神童他们见得多了。
余令这样的算不上神童,顶多是聪慧而已。
在大明,会算数并不代表什么,四书五经读的好那才是神童。
别人给的余令当然不会傻到不要。
陈婶乐的嘴都合不拢,去掉杂物能白得百十斤粮食呢。
余令和小肥把粮食全部扛回了家。
厨娘今日要做的活就是用簸箕把粮食筛出来,晾晒好。
用这样的粮食熬烫饭最好吃。
撒上盐巴,加剩菜,菠菜,萝卜丝,再加点豆渣,味道好不说,还抗饿。
冬日里早上来一大碗,身子一天到晚都是暖暖的。
(ps:烫饭是一种源于北京、上海、武汉等地的传统食物,小时候奶奶爱做,她走后我就没吃过这个烫饭了。)
厨娘在拿到银子后就发誓了。
就算少东家年岁大了,要去西安府继承家里的土地,自己也要跟着去。
不为别的,就冲他良善。
这样的少东家如果发达了,肯定是念旧情的。
如果真有那天,自己就去借个种,要个娃。
厨娘想到这些不由得羞红了脸。
余令并未把银子只给了厨娘一个人,家里的几个人他都给了。
拿到钱的每个人都很开心,干活越来越有劲。
余令也留下了一部分,他准备等活忙完了就去打听一下。
看看有没有法子给进宫的人送点东西进去。
余令想小老虎了,准备给他买一身保暖的棉衣。
这是先前小老虎念叨的最多的,他羡慕那些能穿棉衣的人。
余令现在终于有钱了,他准备满足小老虎的第一个愿望。
并告诉他自己活的很好。
小黑稚嫩的汪汪叫声让厨娘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大水刚退去,乞讨的人突然多了,老爷心善,昨日来的三波都给了。
今日怕是传了出去,这群好吃懒做的家伙又来了。
厨娘气恼的放下了簸箕,扭着腰肢,朝大门走去。
“这年景大家都遭了灾,我家老爷心善,但也不能逮着心善的人使劲坑啊,家里好几口人人,谁活着容易!”
门开了,厨娘愣住了,来的人不是乞儿,而是一个光头和尚。
若是别人厨娘肯定会继续唠叨喊苦。
但看到和尚厨娘就不敢了,态度一下子变得尊敬了起来。
在僧人有意无意的宣传下。
这天下间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大明的开国皇帝,因年少时期家境艰难,曾经出家皇觉寺。
从洪武年开始,朝廷开始设立了善世院,之后又增加了僧录司。
等到永乐帝定都北京之后,这些原本在南京的机构也搬到如今的北京。
现在每个寺院里都有僧官。
百姓不知道僧官是什么,但知道它是一个官,百姓害怕官员是发自骨子里的。
厨娘不知道这位是不是一个官。
“高僧是来化缘的么?”
和尚摇了摇头,慈悲道:“我今日是来见余员外的!”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和尚还是顺手把肩膀耷拉着的一个布口袋放了下来。
厨娘脸色立马就变得很不好看了,有气无力道:
“老爷,老爷,有高僧求见~~~~”
余员外迎了过来,依礼拜见,把高僧请到了堂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