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怒吼过后,大殿变得沉寂。
两人剑拔弩张地对峙。
轩寒笙气得浑身散发冰冷的威压,平静的眼神下压抑暴风雨的决堤。
王蕤意不退半步,脊背挺直地伫立原地,不愿对愤怒的神求饶。
轩寒笙恼怒自己真是忍够了,一再纵容王蕤意,致使她越来越放肆,对祂没有半点尊敬。
祂恨不得作出最恐怖的判决惩罚她。
轩寒笙深吸一口气,做好准备长篇大论训斥她,不叫她有开口的机会,
“你越来越目中无人,藐视天威!
仗着本尊仁义宽善,你蹬鼻子上脸!
翁叡祺现在只有仙体内丹,连根仙骨都没有,空有形而无根基,不出百年便留不住纯仙元精,变得耄耋老矣。
本尊送他去瑶池筑骨,何错之有?!”
原来如此,王蕤意误会祂了,以为轩寒笙故意拆散他们夫妻俩,作此取乐。
她想开口道歉,轩寒笙阻止她:“你别说话!”
祂好不容易占领道德高地,还不得好好发挥一次:
“本尊兢兢业业,上守天道下爱臣民,称赞之声不绝于耳。
你倒好,每次和本尊说话不是顶嘴,就是阴阳怪气,成何体统!
不要以为本尊是仁君就不杀你!”
怪不得尤出泰和祂说话时会拍桌子瞪眼,祂这人讲话真的很气人呐,纯纯的得理不饶人。
轩寒笙这番咄咄逼人,是想她声泪俱下地悔过求饶吗?
求饶不太可能,可以给祂一个真诚的笑脸,加上由衷的感谢。
“民女短见薄识没有领悟到帝神的远见卓绝深明大义,实在该死。
望帝神开恩,原谅民女的粗鄙与浅薄。不敢忘记您的恩情,永远铭记于心。”
发了火,轩寒笙心里也舒坦点。
他挥摆袖子转身,低声埋怨:“做不到永远就别说永远。”
这话说得还有些委屈,王蕤意不明所以。
但她哪儿会去牵扯那么多背后的含义,继续高高兴兴地奉承轩寒笙,求祂千万别改主意,一定要把翁叡祺送到瑶池去。
要是轩寒笙不提这一茬,她仍蒙在鼓里,不会细想这一茬。
当初在混沌空间杀死白泽后,梧季用它的兽骨炼成一颗极骨丸,给她吃下。
从那时起她的玉之骨逐渐涤化为仙骨。所以她升天后并没有这个烦恼,也忽略了翁叡祺还没造出仙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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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叡祺没想到来赶走自己的人竟会是王蕤意。
他背过身去,看向庭院里开得正好的金色结香花,无法言语的难受弥漫心底,不理会王蕤意的劝说。
平白无故送他去那么远的地方,她是要支开自己,更好地和帝神相处吗?
同为男人,他明白帝神的想法和占有欲。
第一次见面时他就从祂眼神里读出敌视和挑衅。
那时他不懂轩寒笙的敌意从何而来。最近发生的事情解答了他的迷惑。
看来王蕤意和帝神早已是旧识,她有事情瞒着自己。
王蕤意像送别儿子即将出远门的老母亲,满是担忧,絮絮叨叨嘱咐了很多。
她把乾坤袋里属于自己的衣物和小物件拿出来,仔细地把乾坤袋绑好挂在他的腰间,生怕他出门在外缺点什么。
其实到天界之后,乾坤袋里的许多东西已经用不着了。
符纸、宝剑、丹药在这里如同鸡肋。
仙神之间比拼的是仙力和神力的深浅。
凡间的东西在这里像过家家的儿戏。
以前王蕤意舍不得浪费一张符纸,力求每张都发挥出最大效用。
现在囤的这些符纸已成摆设,她拿来变幻自己的头饰玩儿。
但假的终归是假的,仙神一眼便能看穿她的障眼法。
无论派不派得上用场,有总比没有强。
翁叡祺闷闷不乐地赌气,王蕤意看得出他很不想走。
她眷念地抱着他的腰,靠在他肩头,温柔小意地嘱咐最后一次:
“到了那边,也许会吃些苦头,但为了长出仙骨都是值得的。有了仙骨才能更好地炼化仙力。
再说了,我们好不容易成了仙自然是想与天争寿、容颜永驻。
你真想百年之后顶着一张老头的脸啊?
你要是想当老头儿,我也不介意,怎么都亲得下去。”
翁叡祺刚才不知道没有仙骨会变成老叟模样,现在知道了,他慌得恨不能马上泡到瑶池里去。
他颇有微词,嘟囔王蕤意怎么不早说,这么可怕的后果她应该放在第一句话就说,也不至于他胡思乱想那么久。
一扫颓势,整个人振作起来,收拾收拾该带的东西,干脆利落地跟着引路的天兵出门飞远。
比神力、比权势他永远斗不过轩寒笙,唯有脸面尚可与之一战。
他要是这张脸都老了,还有什么把握能留住王蕤意的心。
他这一去,王蕤意内心复杂百味,作为妻子肯定期盼他成为更好的自己,可内心始终止不住惆怅,夫妻俩聚少离多。
轩寒笙名正言顺送走了翁叡祺,不招致王蕤意的厌恶,还能趁着她未散去的感激之情吆五喝六地使唤她。
王蕤意百依百顺,成日笑脸相迎。
叫她给果子切块绝不敢切丝,指东绝不敢走西。
那低眉顺眼的劲儿让轩寒笙很是受用,得意自己终于展现出了帝神的威风。
仙臣也察觉到这段时间帝神的心情不似往日的深沉多变,比平时好说话些。
他们抓紧机会把遗留的问题和争端抬到明面上说了,免得拖到以后又麻烦。
个个都这么想,致使原本清闲的轩寒笙突然忙得应接不暇,硬生生错过折磨王蕤意的好机会。
王蕤意在大殿里本就无所事事。
很多要做的活计在仙力的帮助下变得尤其简单,吹口仙气,打扫除尘瞬息完成。
她杵在角落像根杆子似的,不言不语。
有时候仙臣要说紧密要务还会赶她走,不准旁听。
王蕤意偶尔会回外围的小院休息,更多的是去红树林后面的河水里玩。
她喜欢自由自在地戏水。这种无拘无束的畅快甚至让她恍惚想起在元空未央时和黑龙相处的时光。
想到黑龙,她有些怅惘,原本还想翁叡祺伤好后她就找办法回去陪它。
可现在翁叡祺伤好了,她却被困在天宫,哪儿也去不成了。
要是那天她能沉住气不和轩寒笙起争执该多好,也不会行差踏错沦落到这种局面。
她的性子太过浮躁,做事不计后果。后面常常后悔自己的冲动之举。
其实有时候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风平浪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