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呼从产房炸裂开来,屋外的禾穗这才松开攥着春桃的手。屋内婴孩小猫似的啼哭尚未穿破窗棂,便被满室血腥气绞碎了般,入耳只剩模糊的嗡鸣。
“呕......”喉间的痒意再也压不住,禾穗踉跄着扑向廊柱,胃里的痉挛让她弓着身子干呕,却只呕出几点酸水。
春桃慌忙扶住她软倒的肩臂,“姨娘......”轻拍她的背脊顺气。
恰在此时,宋怀谦携着一阵风踏着暮色疾步而来,额角与鼻翼沁着细密的汗珠,显然是匆忙赶路所致。他目光掠过廊下蜷缩的身影,瞥见禾穗扶着廊柱干呕的模样,眸光微闪,那抹转瞬即逝的情绪快得像错觉。
春桃刚要屈膝行礼,却被他扬手止住。他望着禾穗苍白的侧脸,声线听不出喜怒,只淡淡吩咐:“扶你家姨娘回房歇着。”
说罢,他的目光便沉沉落向紧闭的产房,墨色衣袍在穿堂风里荡开冷硬的弧度,再未分给廊下二人半分余光。
禾穗垂着眼睫,指尖攥紧了春桃的手腕,遥遥的屈身行了一礼。转身时微微晃了晃,春桃慌忙扶住她的手肘。
只有她知道,禾穗藏在广袖里的指尖正掐着掌心,指腹下的肌肤早已沁出薄汗。
明明早已劝诫了自己,为何此刻仍觉难受呢?大约是被暑气里弥散的血腥味熏得头晕了吧。
方才宋怀谦望向产房时眼底那簇未及掩饰的焦灼,像根细针轻轻扎进了谁的心头,在寂静的回廊里留下若有似无的刺痛。
产房的槅门终于“吱呀”裂开道缝隙,暮色中董婉扶着青梧的手腕款步而出。赤金点翠的珠串在鬓边颤出细碎流光,蹙金绣玉的裙摆扫过微凉的青石板。
环佩叮咚声里,她笑靥明艳:“恭喜敬之喜得麟儿。五斤二两的小公子,虽未足月,因着苏姨娘素日里调养得精心,瞧着倒也还康健,。”
“婉婉辛苦了。”他疾步上前执起她的手,指腹在她掌心轻轻碾了碾,:“可还撑得住?”
“我能有什么事,不过是在里头搭着话罢了。”董婉温婉笑笑,语气轻得像飘在风里的柳絮,“倒是苏姨娘生产时凶险,刚还灌了老参汤呢,待产婆将秽物收拾停当,,还需得你进去好生安抚才是。”
“你身子还未将养周全,”他皱眉吩咐身后侍立的唐嬷嬷,“快取软轿来,扶婉婉回院歇着。”
董婉扶着青梧的手转身时,忽然顿住脚步:“听丫鬟说阿穗来了许久,怎么不见人?莫不是日头太大,中了暑气?”
“她脸色泛白,我让她回去歇着了。”宋怀谦的声音沉在喉间。
“虽不知你们之间生了什么嫌隙,”董婉坐上肩舆,目光落向廊外摇动的海棠树影,缓声开口,“但阿穗年纪轻,做事有不周到的地方,你仔细教导便是。”语毕轻叩扶手,轿夫抬步时,檐角铜铃荡开一串清响。
“婉婉倒是大度。”宋怀谦望着肩舆消失在月洞门的方向,指尖摩挲着腰间玉带扣,神色晦暗莫名。
见他掀帘而入,屋内的丫鬟奶娘正要屈膝行礼,被他抬手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