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竞天择,恃强凌弱,本是自然界亘古不变的法则。
两种相似但不同的信仰,以及因为这些信仰而团结在一起的不同的人,为了争夺生存的资源而争斗,更是自然之理。
哪怕他们原本是同一种人,哪怕他们都来自卢波帝国。但只要在这些人中间竖切上一刀,划出一道泾渭分明的分界线,就能把他们彻底分成两类。而稍加挑拨之后,两类人之间的仇恨就会永无宁日。
他和我不同,所以他是邪恶的,我是正义的。所以我有资格杀死他,无论是以生存的名义,以道义的名义,还是以信仰和神明的名义。
一切邪恶的欲念,都会为自己冠上冠冕堂皇的说辞。
为了神明信仰的纯洁,伊洛波的神教信徒将所有和自己不同的人视为“异教徒”,视为没有文明开化的野蛮人,不可教化的劣等生物,这样就能为他们的一切暴行找到一个冠冕堂皇的依据。
我是要为他们注入文明啊,我是要把神明的信仰,把神圣的光辉带给他们啊!所以我杀死他们的男人,奸淫他们的女人,掠夺他们的财富,殖民他们的土地,而这一切,都得到了神的默许,神教的默许,历代神子的默许。
这就是竖切一刀的好处。
穷苦人会仇视同样的穷苦人,小贵族会仇视同样的小贵族,大贵族则对别人的王国土地垂涎欲滴。在把敌人的一切掠夺干净之前,他们都有着美好的愿景和贪婪的野心。
可如果,所有的所谓“异教徒”,都被消灭了呢?
周培毅到此为止,没有再细想下去。后面的故事他没有亲历过,但未来会发生什么,他比所有的伊洛波人更清楚。
“确实是一场,无比漫长的战争,骑士。”周培毅低声说,“这场战争,至少在名义上已经由十二代神子亲自画上了句号。”
“但异教徒的血脉却没有断绝。”撑伞的女人说。
至少在周培毅的印象中,他是没遇见过任何异教徒,就连地下市场那种藏污纳垢的地方都见不到一个。于是他不禁问:“他们还活着?那他们现在在哪里?”
女人笑了笑,反问道:“您是否曾经注意过,那些所谓‘神迹’,那些神教为了证明神偏爱伊洛波人的遗迹,他们都在哪?”
西斯帕尼奥和拉提夏的边境,是梅萨平顶。西斯帕尼奥边缘的沙漠上,有明内沙吾尔城。还有些,周培毅没有到过,但也知道,在阿斯特里奥,在雷哥兰都,在卢波旧地。
这些地方都在伊洛波文明的腹地,而不是边缘。
“你的意思是......所谓的‘异教徒’早已和现在的伊洛波人融为一体,对吗?”周培毅问。
“没错,宗教是生存的麻药,生存本身出现危机的时候,会有人自觉改换门庭。”女人答道,“在神教还没有占压倒性优势的时代,劝诱异教徒皈依神教,也是莫大的功绩。如今生活在伊洛波的神教信徒,早已和当年不共戴天的所谓‘异教徒’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