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朔心头一震,悄声道:“是尹子奇?”
尹子奇的相貌江朔和独孤湘可是太熟悉了,圣人却问:“阁下何人?”
安禄山对尹子奇颇为倚重,尹子奇率大军在河南之地四处出击颇为活跃,而圣人竟不识得,只因他一直是安禄山幕府之宾,从未在唐廷谋一官半职,是以唐皇不识得。
尹子未答,他身后跟着一人上前叉手道:“拜见圣人。”
此人亦是江朔熟人,圣人竟也认得,道:“我记得你,当年禄山派遣入京求封番将的使者就是你!”
那人躬身道:“圣人好记性,在下何千年。”又向尹子奇一比道:“这位是何某之师,尹子奇尹先生。”
高力士佯作恍然大悟状道:“哦……这位尹先生我却听说过大名,被张巡杀的大败的便是这位尹子奇尹先生。”
尹子奇涵养极好,面对高力士的冷嘲热讽,也不动怒,只背着手不说话。身后大门口却传来另一人的笑声:“尹子奇纵横河南,胜多败少,只此一败却叫他扬名天下了。”
来者又是一老者,高力士却认得,冷冷道:“阁下是安贼手下屯田员外郎高尚?”
高不危自名“高尚”,他与严庄同为安禄山谋士,官衔品级甚低,初拜左领军仓曹参军,后为平卢掌书记,天宝十一年,安禄山入朝时他随着入京,迁为屯田员外郎,也不过从六品上而已。但由于他是安禄山亲信,须臾不离左右,是以高力士记得他。
高不危哈哈大笑道:“老朽正是高尚,不过,现已拜大燕中书侍郎矣。”
高力士“哼”了一声,道:“阁下平步青云做了宰相,本当可贺,惜乎是得自伪帝的伪职,非但不能流芳百世,只怕还要遗臭万年。”
李泌却冷静的多,他不做口舌之争,问道:“高员外,你与尹先生耄耋之年不辞劳苦来此拜谒圣人,所为何来?”
高不危虽自称“中书侍郎”,但李泌却不认账,仍以“员外”相称,他心想高不危和尹子奇看来都是风烛残年的老翁,安禄山派这两个老叟过来做甚?难道是来谈判的?却没想到他们既能悄无声息潜入此地,定有不凡的身手。
高不危捻须笑道:“白衣山人怎知只我们几人?”
又听门枢声响,从左厢房走出两名身着櫜鞬戎服的武官,高不危问道:“圣人可知此二人乃是何人?”
圣人下意识地摇了摇头,高不危道:“这便是统兵破潼关、夺长安的崔乾佑、田乾真二将。”
此言一出不啻于晴天霹雳,唐廷众人只觉脑袋“嗡”的一声,崔、田二人是领军大将,他们出现在此地,难道燕军大队人马已经迫近了?
扶风县还在平原之上,按计划要到明天才能赶到陈仓,陈仓自古便是险关要隘,以飞龙禁军两三千人之众,依托险关尚可一战,若在平原上被数万燕军铁骑围困,那可就毫无胜算了。
江朔见崔、田二人出现,也心中焦虑,更怕李归仁、向润客等高手也在左近。果然,怕甚么来什么,右厢房门扇一响,步出二人正是李归仁、向润客。
高不危没有介绍二人,庭院中几人亦不认得他们,当年圣人专宠安禄山,一应授官所请悉皆应允,甚至赐予空白文书听其自行任命,是以安禄山手下这些高人悍将,圣人竟然都不识得。
江朔心中暗自盘算,当前劲敌已有七人,高力士、陈玄礼虽然有些勇力,但在武林高手面前却毫无用处,己方能有一战之力的算上李珠儿也是七人,自己全力施为或可以敌住尹子奇师徒或李归仁、向润客二人,但独孤一家中毒初愈,群战之下未必能有胜算,更何况还有一个不知道站在哪边的李珠儿……
李泌见来人似乎皆身负不俗武功,想也知道不是来和谈的,况乎不知道叛军大军是否已经到了城外,他强作镇定道:“高员外,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李泌故意提高了音量,想要以此引起埋伏的飞龙禁军的注意,却不过是白费力气,只因今日逼宫事关机密,埋伏的精兵离的甚远,他更下令,不闻响箭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得入内……
高不危也不理会李泌,对圣人叉手道:“大燕皇帝起兵本为了清君侧,如今听闻杨钊身死、诸杨伏诛,国贼已除,圣人又何须再远狩川蜀?我等奉旨特来请圣人回銮长安。”
李亨恼道:“你一口一个大燕皇帝,若耶耶回长安将如何自处?要圣人回銮,须得安贼逊位,亲来此地肉袒请罪方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