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济堂的晨光斜斜漫过雕花窗棂,将诊室墙上的《脉诊九菽图》分割成斑驳的光影。实习生小张攥着磨破边角的脉诊手册,指腹反复摩挲着“轻取三菽、中取六菽、沉取九菽”的注解,目光紧紧盯着苏怀瑾搭在患者腕间的指尖,像在观摩一门即将失传的古老技艺。诊室里飘着若有若无的陈皮香,混着消毒水的气味,在微凉的晨风中轻轻摇晃。
“李大姐,您昨晚是不是开着空调睡的?”苏怀瑾的声音像浸了晨露般清润,指尖落在45岁李芳的寸口上,后者正揉着发红的鼻塞,灰色卫衣上还沾着晨跑后的细汗。
李芳惊讶地抬头,卫衣帽子滑到脑后:“苏医生您咋知道?早上起来喉咙痛,浑身发紧,跟被人揍了似的。”她盯着小张胸前的“实习医师”牌,嘴角带了丝疑惑,“这小医生能学会不?我看脉诊跟猜谜似的,没啥准头。”
苏怀瑾轻笑,示意小张上前:“脉诊不是猜,是层层剥茧。来,小张,先感受轻取的力度。”她的手指轻如羽毛,落在李芳腕部桡动脉上,“三菽之重,就像用三根黄豆的重量按下去,触到水面落叶的感觉。”小张依样画葫芦地伸出手,指尖却像按在松软的棉花上,半天摸不着头绪,急得耳尖发红。
“别紧张,手腕放松。”苏怀瑾覆上小张手背,带着他调整按压力度,“轻取主表,李大姐脉浮紧,说明风寒在皮毛,还没入里。”她转向李芳,“您这是典型的风寒感冒,银翘散加减,配合生姜葱白汤,比输液见效快。”李芳摸出手机里的血常规单,白细胞正常的结果让她放下心来:“那我就信您的,西药吃多了胃难受。”
第二位患者王先生捂着肚子进来,消化科转诊单上“慢性胃炎”的诊断用红笔圈着。苏怀瑾中指稍用力,以六菽之重按脉,指尖触感如圆珠在玉盘上滚动:“滑脉主痰食,您是不是总觉得胃胀,吃完午饭像揣了个石头?”
王先生连连点头,啤酒肚在衬衫下轻轻颤动:“西医说胃动力不足,吃了莫沙必利还是胀,中药能去根不?”苏怀瑾调出胃镜报告,胃黏膜充血水肿的影像在屏幕上显示:“您舌苔厚腻,脉滑而中取有力,是脾胃湿热阻滞,用平胃散加减,苍术燥湿,厚朴理气,配合西药促动力,双管齐下。”
小张盯着脉象仪的波形图,突然指着屏幕惊呼:“苏医生,滑脉的波形是连续的起伏,像波浪一样,和早上的浮脉高尖波形不一样!”苏怀瑾点头:“没错,中取候六腑,滑脉多见于食积、痰湿,就像您胃里的浊气在打转转,得用理气药帮它们排出去。”
轮到赵大爷时,轮椅碾过地砖的吱呀声格外清晰。肾病科会诊单上“慢性肾衰,透析3个月”的字样让小张心头一紧。苏怀瑾沉取按脉,指下细弱如丝,需集中精力才能感受到搏动:“九菽之重,按至筋骨,沉细脉主五脏虚损,赵大爷是不是腰膝酸软,夜尿多?”
赵大爷叹了口气,双手布满透析的针孔:“每天夜里起三次夜,透析完浑身没劲,跟散了架似的。”苏怀瑾指着脉象仪上低平的波形:“沉取无力,说明肾精不足,济生肾气丸加减,制附子温肾,茯苓利水,配合结肠透析,能帮您固护肾气。”她转向小张,“脉诊九菽法,轻取看表证,中取查六腑,沉取辨五脏,老祖宗的智慧和现代仪器是相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