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窗隔绝了外面的寒意，也隔绝了外面的吵闹。阳光的角度很好，恰能铺满卡门女士的全身。被一同照亮的，还有她那满头的银发。Nanny-6型机器人以不易察觉的动作转动着承载老人的轮椅，以使她得以充分享受日光的淋浴。

看过照片之后，卡门女士将其还给斯雷。

“我记得她，”老人缓缓说道，“她在我店里工作过半年。不爱笑，有点呆头呆脑的，还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过长得很是漂亮，也很受欢迎。她来上班的第三天吧，就有几个小伙子开始或明或暗地追求她了。为此，罗什和瓦格纳闹了不愉快，还差点大打出手。”老人无奈地笑笑，“但他们呐，却忽视了最为关键的一点——那就是女孩子的心意。我看得出来，这姑娘的心气颇高，学徒和后厨，肯定是入不了她的眼的。而且，她好像是有男朋友的。有回我看到她在和一个长相清秀的男孩子吵架……男孩子想抱她，却被她推开了，就在后门那里。应该是小情侣闹矛盾吧。”

是埃洛迪吗？朴松民心想，难不成，他又对我们撒谎了？他不是说，克拉丽丝离开普特波特里后，他们便再也没有联系过了吗？

斯雷问，“争吵的内容您还记得吗？或者原因。”他显得有些急躁。

老太太笑了，“我可没有偷听别人打情骂俏的习惯，那天，我只是恰巧路过而已。而且，就算我当天确实听到了，但也过去这么久了，我又如何能记得呢。长官，就别为难我一个脑筋不太好使的老太婆了。”

“抱歉，女士。”斯雷道，“那她还发生过其他事吗？除了被人追求以及和她男朋友争吵之外。女士，您能帮我们仔细回忆一下吗？”

“容我想想。”老人望向窗外的蓝天与白云，半晌，她开口道，“她总是请假。每隔一段期间，她就会跑来找我要假。一周到半月不等……我本来不想批的，因为餐饮行业忙起来是真忙，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可是天差地别的区别……可……这孩子太犟了，只要我不给假，她就站在那里一直不走，还掉眼泪……我问她具体原因呢，她又不肯说清，只说这件事与她父亲的死有关……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她是去‘上访’了……她后来的离开，也同这件事有关。她得去中心区。她辞职那天告诉我，V区已经容不下她了……唉，其实我还挺想留下她的……她虽然笨，但是任劳任怨，从不主动招惹是非，涨工资的事，也从来没跟我提过……而且又是个没爹没妈的小姑娘……”她看回他们，“V区为什么会容不下她？她好像是被强行撵走的……被‘黑章’那些人……”

撵走？这又是什么情况？禁入、禁上、禁行不是针对相关部门的吗？城区都不让进了？她又不是贫民，这怎么可能？

斯雷问，“那在这之后，你们还联系过吗？”

老人摇摇头，“没有。”

“那她后来去了哪里，您知道吗——她要应聘的公会，最起码会对她进行入职调查的吧？”

老人由摇摇头，“我从没接过这样的电话。也许有过，但我就不清楚了。因为半年以后，我的店就卖掉了。”她眼里流露出落寞的神色，“我也不想卖掉的，但对方是由十头猛兽组成的巨型怪物……我根本拼不过他们的……我只能选择妥协……”她陷入沉默，她也陷入更深的落寞。

斯雷紧锁眉头。

轮椅又向西侧移动了一分。

老人看向窗外的世界。半晌，感叹道，“那年，确实发生了好多事呢……大人物的，小人物的，身边人的，陌生人的……一下子就过去这么久了……有时候想想，我还以为是昨天发生的事呢……”

“打扰了，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