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十雨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她只能深深弯下腰去，九十度的鞠躬让散落的发丝垂在两侧。这个动作维持了好几秒，起身时眼眶已经通红。

这时手术室的门完全打开，陈煦被护士推着轮椅缓缓出来。苍白的脸上，眼睛蒙着厚厚的纱布，嘴角却挂着浅浅的笑意。陈十雨刚想过去，突然想起医嘱说情绪激动会影响伤口愈合。她硬生生刹住脚步，手指死死攥住衣角，无声拜托护士先推他回病房。

等他们消失在走廊转角，陈十雨突然像被抽走了全身力气。她踉跄着后退几步，后背重重撞上冰凉的瓷砖墙。仰起头时，积蓄了十五年的泪水终于决堤。滚烫的泪珠顺着太阳穴滑进鬓角。她咬住下唇不敢出声，单薄的肩膀却控制不住地剧烈抖动。

冬日的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轻柔地洒在她瘦弱的身影上，如同一束温暖的希望。将她包裹在一层淡淡的金色的光辉之中。

无数个深夜里的她独自在黑暗中默默祈祷。每一次的问询排队进度，都是对未知的恐惧与期待的交织。而弟弟那每次笑着说“没关系”时空洞的眼神，更是如同一把利剑，刺痛着她的心。然而，所有的等待、所有的煎熬，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护士推着陈煦从江屿川身边走过，护士的话传到耳边。

“你姐姐好像去洗手间了，一会儿就回病房了，她要是知道了你能看见了，一定很开心。”

“谢谢。”陈煦并没拆穿护士善意的谎言。

江屿川视线一直停留在陈十雨身上，看着她哭成那样，十分心疼，他很想上前去安慰她，但却不知道以什么身份。

“走吧。”见她不再哭，江屿川才转身离开。

李轩看了眼陈十雨，默默记住她的模样后才跟着江屿川离开。

陈十雨一直等到情绪稳定后才回病房。她以为自己能在他陈煦面前控制住，可一走进病房看到他脸上的笑容，她还是没忍住，双手捂脸无声哭泣，她真的许久许久没见过他笑的这么开心了。

陈煦听到脚步声，不用想也知道是谁。虽然方才护士告诉他姐姐去洗手间了，但手术室门打开的瞬间，他就听到了转角处细微的抽泣声。陈煦太熟悉了，从小到大，不管遇到什么事，她也是这样压抑着的、强忍着的哭泣。

他仰起头，喉结滚动了几下，把涌到眼眶的热意硬生生压回去。他不能哭，至少现在不能。纱布缠绕下的眼睛隐隐有些酸胀，却比不上心里翻涌的酸涩。

\"姐。\"他朝着声源方向伸出手，掌心朝上。伸手瞬间病号服袖口滑落，露出了手背上的输液针头。

话音刚落，他就听到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有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姐姐应该是在擦眼泪，她总是这样。陈煦能想象着姐姐此刻的样子，肯定哭的双眼红肿。

当微凉的手指终于握住他时，陈煦察觉到那双手在颤抖。陈十雨小心翼翼把他抱进怀里。

陈煦头轻轻靠在她的肩头。姐姐的拥抱总是像小时候那样，让他安全感十足。

\"嗯，我在。\"陈十雨的声音带着鼻音，却刻意扬起尾调。陈煦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滴在自己颈间，但他没有说破，只是用没插输液管的那只手，轻轻拍了拍姐姐单薄的背脊。

病房里的电子钟无声跳动着，陈煦靠在姐姐肩头，数着她心跳的节奏。一下，两下……像夜雨敲在窗棂上的声音。